“老秦,這洞裡會不會有水啊?”我又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看看秋桐,正帶著嘲諷的目光在看著我。
“這是南坡上,不會有水!”老秦說。
老秦開始一點一點放繩子,我一點一點開始下去。我沒有帶任何照亮工具。
光線迅速暗下來,洞口那一點點光亮懸在頭頂上,離我越來越遙遠,很快就成了一枚貼在頭頂上的剪紙月亮,終於,我的腳下咯噔一下,到底了。接著,石板蓋上了,月亮消失,一些聲響、光線和生命之物離我而去,我被獨自留在地心7層樓房深處,一口枯井,不,準確說是一座真正的墳墓中。
黑暗如潮水,四周一片死寂。當一個人把手放在眼前卻什麼也看不見,眼睛像盲人那樣失去作用,恐懼就會油然而生。那一刻,我認識到,人是需要光明的動物,黑暗讓人聯想到死亡。
我用手在四壁摸索,我估計這個幹洞底部大約有四五個平方的面積,我腳下不時踩到一些磕磕絆絆的東西,但是我不敢用手去摸,我估計是死人骨頭。
這個想法令我頭皮發炸,四肢發冷,我緊緊咬住嘴唇才沒有發出聲音來。
但是此時,我絕對不能喊叫,那樣會讓秋桐笑話死我。
我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噁心的骷髏,集中精力,調整呼吸,坐下來開始運氣……漸漸地,我進入了一種狀態,彷彿自己成了當年的死囚……
大地無聲,萬籟俱寂,在這個沒有時間的空間裡,我像一頭迷途的羔羊,一切概念都已經虛無混沌之中,沒有時間,沒有光亮,沒有聲音,只有泥土冰冷和潮溼腐爛的氣息包圍著我。
黑暗像沉重的石塊在擠壓大腦,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猛烈搏動,血液在血管中響亮地流淌,我聽見自己的關節和骨骼因為鏽蝕而發出遲鈍的格格聲,眼睛耳朵因為寂靜而產生許多幻覺。
這時候,我想我快完蛋了。
這時候,我想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要是沒有老秦,我和李順就成了蛇蠍洞裡永遠的冤鬼,那個土洞就成了我永遠的歸宿之地,從此以後,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名字叫做易克的裝逼高手,而這個謎團永遠也不會有人解開。
忽然我聽見一點什麼異響,真的,因為死一樣寂靜已經凝固,我的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我的神經頓時繃緊了,那聲音變得分明起來,窸窸窣窣,在我頭上什麼地方慢吞吞地遊動著,像老鼠,也像……蛇!
我魂飛魄散,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我像瞎子,什麼也看不見,連自己的鼻子也看不見,這就等於毫無反抗之力。我有些後悔,不該和秋桐慪氣不該逞能不該這麼好奇來體驗這可怖的殺人魔窟。
我忍不住嚇出聲來,從喉嚨裡滾出來的不是吼叫,而是尖叫、慘叫。出乎我的意料,在沒有聲音的地心深處,我發出的聲音是如此之大,簡直像是火車拉汽笛,把自己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接著,我迷迷糊糊混沌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醒著了還是睡著了,總之混沌朦朧中,人是分不清真實和幻覺、思想和現實的區別的。
頭頂開始出現一道窄窄的光亮,像條細銀線,從天上曲曲折折地游下來,隨後洞口一點點開啟,那輪圓月亮又高高地升起來,光明回到我的世界裡。
我掐掐自己的大腿,疼。
我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從臉頰上蔓延開來。我這時相信,我他媽的還醒著,這一切都是真的,老秦開始把我帶回地面了。
我突然覺得世界上什麼最好,那就是有亮光,有太陽,活著會呼吸,有人同你說話,生活在與你一樣的人類之間,而不要生活得黑暗和死屍中間……
在一點點往上升起的過程中,我的眼淚唰的一下子流下來,無聲地嚎啕大哭,就像大難不死,劫後餘生……
在地面上,我至少癱瘓了20分鐘才恢復力氣。我發現自己變得有些痴呆,思維混亂,並且疑神疑鬼,弄不清時間和方位。
秋桐繃緊臉對我說:“知道什麼是幹洞的滋味了吧……我告訴你,再跟著李順幹下去,這就是你精神和肉體的雙重下場。”
老秦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什麼三個小時,才過了1小時零10分鐘,我知道你熬不住……當年那些犯錯被懲罰的叢林戰高手,一個比一個野,在這裡面沒有超過3天的,都是活活咬斷動脈自殺。”
我木然站起,不再說話,不再逞強,默默跟著老秦下山。
走在山坡上,我看到了一個壯觀的墳場,數以千百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