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看著秋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秋桐辦公室。
我沒有回辦公室,心情鬱郁地直接開車去了海邊,想透透心中的鬱悶之氣。
來到海邊的一處岩石邊,周圍很空曠,秋日的海風吹過我的臉,撥動著我狂躁而又糾結的心扉。
站在岩石上,我面對秋日陽光下蔚藍無邊的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氣……
腦子裡突然想起浮生若夢曾經給我的留言:“客客,漫漫人生路,有著太多的不確定,他人的一句勸誡,自己的一個閃念,偶爾的得與失,都時刻在改變著我們命運的走向。世事難以預料,遇事無須太執,誰都無法帶走什麼,又何必糾結於某一人、某一時、某一事。只有看開了,想通了,才能隨緣、隨性、隨心而為,不急不躁,不悲不喜,不鹹不淡,隨遇而安。”
反覆尋思著這句話,想著那個虛幻世界裡惶恐而又不安地浮生若夢,想著剛才秋桐的那些話,想著秋桐今天痛苦而又悽婉的神情,我不由一陣痠疼,悲從心起,眼淚突然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淚流不止,我的心痛楚不已……
半天,我擦乾眼淚,坐在岩石上,點燃一顆煙,呆呆地看著海面發呆……
一顆煙燃盡,菸頭燒疼了我的手指,我從悵惘中反應過來,嘆了口氣,站起來。
我沿著岩石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到海邊的一處斷崖,看到在岩石上,有一個人正彎腰弓背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手裡握著一根釣竿,一陣風吹過,腦袋上幾縷斑白的頭髮微微揚起……
我走近,站在後面怔怔地看著他手裡的釣竿。
那人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有覺察到背後有人。
這時,伴隨一陣大風吹過,釣竿上的鈴鐺突然響起……
“有魚上鉤了——”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是風吹的。”那人說了一句,邊轉過臉。
“咦——是你?”看到對方,我和他都不約而同地發出意外的聲音。
列位看官可能從上一章中那幾縷斑白的頭髮中猜出,這位釣魚翁乃是李順的父親老李,前星海市副市長、公安局長,現星海市政協副主席,在星海市政協眾多的副主席中排名第一,只不過是從後面數。
我和老李同志很久不見了,上次見到老李還是在醫院裡,我因為拯救秋桐光榮負傷進了醫院,老李局長攜夫人到醫院探視我,彼時老李局長正仕途上春風得意,老李夫人藉著老公的勢頭,也是如日中天,二人都顯得意氣風發,神采奕奕。
可是,此時見到老李,我不禁有些小小的意外,才過去不到一年,老李竟然變得如此衰老,曾經烏黑的頭髮變得有些斑白,曾經沉穩自信的目光現在顯得有些滄桑和落魄,曾經平整平滑的臉面現在佈滿了歲月的皺紋……
我知道老李同志滄桑鉅變的原因,雖然位置還是副廳級,但是權力卻大大不同了,政協副主席,這是個什麼職位,和副市長兼公安局長怎麼比?我理解一個人從權力的巔峰跌落到低谷時的那種心情,可是,卻不曾體驗過。
現在,看到老李同志的巨大變化,不由心裡生出幾分感慨,權力能讓一個人重生,也能讓一個人毀滅,官場中人,最在意的就是級別和權力,老李幸虧現在級別還在,只是沒了權力,要是級別也完蛋了,那他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然,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老李經此一場權鬥場上的變故,經受不住打擊,猝然衰老了。在和老李深度交談之前,我暫時還沒想到其他的因素。
是的,的確,換了任何一個人,看到現在的老李,都會以為老李的變化是因為權力的失去而導致,沒有人會想到其他的原因。這也是人之常情,合乎情理。
老李是如此,老李夫人不知成了什麼樣子,她可也是伴隨夫君同時從炙手可熱的實權位置平級調動到閒職的,按說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老兩口同時賦閒,難得清閒,有個舒適的位置養老,該是多麼幸福安逸的事情,求之不得。
但是,對於在權欲場上博弈了半輩子的老李以及老李夫人而言,恐怕未必有這種悠閒的心情,那種失去權力的巨大失落感,那種權力環境的巨大改變,那種伴隨著權力的失去而陡然鉅變的周圍人情世態,都會深深刺激著他們。
其實,還有一點我此時沒有想到,那就是失去權力後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任人宰割、被昔日政敵和對手秋後算賬、窮追不捨,甚至成為某種權力鬥爭工具的狼狽不堪和落魄困窘。
“呵呵,你不是小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