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個士兵的哥哥就在俘虜群裡。
很顯然,僱傭軍使出這條毒計是為了動搖革命軍的軍心,不開槍等於自殺,但是下令開槍,你們能對自己人下手麼?你的良心能答應麼?
時間一分分過去,那些灰濛濛的人影越走越近,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現在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俘虜沮喪的面孔。
我一時沒了主意,呆呆地看著老秦和李順。
此時,我倏地意識到,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人。遇到這樣的時刻,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努力去想電影電視裡有沒有見過這樣的鏡頭,當時是怎麼處理的。
使勁想,卻沒有想出一個清晰的鏡頭來。
我相信這是李順和老秦革命軍生涯中最困難的時刻:要麼開槍,要麼投降或者放棄陣地。放棄陣地等於失敗等於死亡,開槍是罪人,身為指揮官的他們該怎樣辦呢?
令我震驚的是,老秦輕易就解決了這個在我看來無法調和的矛盾,他以一種淡漠聲音向包括我和李順在內的周圍的人說:“敵人押著……進攻,俘虜就不再是俘虜,他們變成敵人的武器,用來消滅我們。
“敵人的武器當然是敵人的組成部分,而且是更危險的部分,跟敵人手中的重機槍一樣。消滅敵人武器也就是消滅敵人,或者說消滅敵人必須消滅敵人武器……所以,我命令——開槍!”
說這話的時候,老秦的表情十分痛苦,面部肌肉痙攣了幾下。
李順似乎猛然醒悟,大吼一聲:“聽參謀長的,統統給我——開槍!開槍!”
李順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痛苦,又有些歇斯底里。
責任擊碎良心!理智打敗感情!
我無法贊同老秦的觀點,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觀點有些道理。因為即使俘虜是“武器”,那也改變不了他們都是同胞,是戰友,有感情,有血肉聯絡,被敵人用刺刀逼迫的事實啊!
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場向自己良心和感情開槍的戰爭,戰友橫屍遍野,血流成河,惟有軍人職責大放光芒,頂天立地,與日月同輝!
我相信此刻每個革命軍士兵的靈魂都疼痛難忍,這種疼痛無法用語言形容,所以他們的臉都扭歪了,都像野獸那樣發出瘋狂的咆哮,悲痛與仇恨同時熔化他們,把他們變成魔鬼,同時也變成真正的軍人。
敵人的罪惡陰謀很快被粉碎,他們丟下與幾倍於俘虜的屍體狼狽逃竄,俘虜全部被消滅,幾無倖存者。
老秦趁機命令進行追擊,僱傭兵又被活捉十多人。
這些有著像岩石一樣黝黑面板和呆板表情的廓爾喀人大約知道不會有好下場,個個惶恐地瞪大眼睛,身體像樹葉一樣瑟瑟發抖。
看老秦此時的表情,我感覺似乎他正在天旋地轉,渾身顫抖,面部肌肉痛苦地劇烈抽搐著。
李順伸手按了按老秦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然後看也不看那些僱傭軍俘虜,只吐出幾個字來:“剜出心肝,祭奠陣亡弟兄。”
一聽這話,我立刻呆了——
雖然呆了,不知為何,我卻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的言行舉動。
但我也沒有去圍觀那行刑現場。
似乎,戰爭就意味著殺戮,就意味著殘忍,就意味著失去人性,就意味著罪惡能的釋放。
此時,雙方都是這樣。
戰局遲遲沒有進展,僱傭軍終於沉不住氣了,一面繼續進攻三號高地,一面命令僱傭軍主力全部渡江,傾巢而出,妄圖用人海戰術將革命軍的陣地徹底擊潰。
一時間,江兩岸擠滿了僱傭軍,江面上幾十艘船隻和竹筏來回擺渡。陣地前又遭到敵人的瘋狂進攻。
李順這時發出命令:“堅守陣地,一步不準後退,後退者——殺!”
眼看著僱傭軍源源不斷地登岸,準備集結後向我們發起更加兇猛的衝鋒。
李順對老秦說:“參謀長,上預備隊吧,把家底子都拿出來吧。”
老秦此時早有了殲滅僱傭軍的計劃,他看著山腳下螞蟻一樣密集的敵軍,點點頭,叫人開啟電臺呼叫預備隊,同時命令把革命軍陣地上所有的重武器全部都集中到三號高地。
所謂的重武器,也不過就是十幾挺重機槍和6門輕型迫擊炮。
很快,這些武器從陣地各處都被集合到了三號高地,擺放在合適的位置,槍口和炮口都對準山下已經登岸和正在渡江的僱傭軍。
看僱傭軍大部分都過了江,火候到了,早有計劃的老秦開始命令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