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一種新生(下)
聽到柴慕輕,聽到自己親孫子居然對他說出如此話語,柴寧遠突然感覺這世上竟再沒了他活下去的寄託和希望。
而且,柴慕輕的話,無疑又揭開了柴寧遠心中那過去了十數年依然未曾癒合,依舊在流著血的傷疤。
柴寧遠渾身顫抖著,哆嗦嘴唇,無比悔恨地道:“是啊。我也不過是個謀害同胞手足,暗害晚輩的兇手罷了。有什麼資格說你?有什麼資格……”
柴寧遠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身體的顫抖卻是越發強烈。
場間此刻一片寂靜。
而這寂靜,卻是襯得某個聲音那般清晰。
“嗚嗚嗚嗚……”柴寧遠顫抖著身子,老淚縱橫,像一個孩子般蜷縮在柴寧致的懷裡哭泣著,“大哥,辰宇侄兒,我錯了。我今天真的明白錯了。我終於能夠體會到你們當時的絕望和心碎了。被自己的兄弟,被自己的叔叔背叛殺害,你們真的非常痛啊!我現在也非常痛啊!”
柴寧遠豁然仰天長嘯,但身子的虛弱,讓他的聲音顯得是那般無力。
但正是這無力的長嘯,卻讓所有人感受到了柴寧遠濃濃的悲哀。
柴寧致攙著柴寧遠的手,忽然重重地一顫,心也是猛地跳動了幾下。
一股熱流,抑止不住地自眼中湧出。
柴寧致,也哭了。
他與柴寧遠是一母同胞,對柴寧遠悲哀的感受要來得更深。
而且,他也是親歷了,親自參與了當年那些事的人之一。
因此,他心中的悲哀,雖比親身經歷了被親人背叛的柴寧遠要少一些,但也不會差上太多。
下意識地,柴寧致收緊了雙手。
骨骼被人全部打斷的柴寧遠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哥哥雙手驟然加大的力量,沒有感覺到半點痛苦,只不過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些。
柴寧致一驚,從悲哀之中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急忙將手鬆了松,重新恢復了原本柔和的力量。
但是,柴寧遠,卻依如之前,甚至雙眼已然無比空洞。
那空洞之中,沒有任何東西,一片死寂。
柴寧致看得心猛地一抽,心中大叫不好,急忙呼喝道:“寧遠!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寧遠!”
都說老來伴老來伴。
這裡面這個伴,不一定就是大家通常指得老伴,還有老來相伴的朋友。
柴寧致如今年歲已然不小,平日裡與柴寧遠一起,倒也不會覺得如何寂寞。
可是,眼看著自己大限將至,卻是看到自己的老兄弟,自己的親弟弟很可能要先一步離開,柴寧致突然感覺到這世上,缺了很大的一塊。
子孫孝敬,固然可以令老人們開心。
可無論在什麼時候,子孫都不可能一直陪在老人的身邊。
那麼,老人何以為樂?
當然是要找個朋友,或者和老伴互訴衷腸,以此尋找著屬於他們之間的快樂。
若此時,柴寧遠先一步離開,那麼,柴寧致今後也將漸漸感到心中空虛,活不久矣。
最重要的是,當哥哥的,先送自己弟弟離開,那種失落和悲傷,也讓柴寧致感覺到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這時,一道身影閃到了柴寧遠另一側,正是柴慕容。
柴寧致先是一驚,以為柴慕輕瘋狂得要先殺了自己的爺爺,在見到是柴慕容之後,忽然之間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死死地盯著柴慕容,哽咽地道:“慕容,我知道我們兄弟倆過去對你還有慕天犯下過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我現在就這麼一個兄弟了,我不想再看到有兄弟離開我了!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寧遠啊!”
柴慕容本就是來看看柴寧遠還有沒有得救的,但聽到柴寧致的話,不由一怔,隨即輕輕一嘆,將手搭在了柴寧遠的手腕上。
柴寧致確實做過許多錯事,但是如今,很明顯的,已經開始悔恨了。
而越是悔恨,柴慕容就越覺得柴寧致悲哀。
若柴寧遠不死,柴寧致還可以不時找上老兄弟,一起悔恨,一起懺悔。
若柴寧遠一死,柴寧致將無處訴說自己的苦惱和痛楚,最終活活將自己憋死。
都說人心是可怕的。
這一點都沒錯。
人心可怕之時,不只會害死別人,也會殺死自己。
至少,柴寧致會因為自己的心而死。
“我會盡力的。”柴慕容安慰一聲,隨即便全神貫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