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覺得可笑,但誰也不敢偷懶,因此凡陽光晴好日,全樓的人都在曬衣服。我摞起衣袖跟她們拉著曬衣繩,吸飽水的被單很沉甸甸,墜得我手腕一沉一沉,伍媽媽叫我幾次我也沒聽見。
“麝奴,你魂到哪兒去了?”伍媽媽不客氣的問我。
我勉強笑笑,一抬頭,晴初正百無聊賴的將下巴擱在欄杆上,手指在那些雕花的漩渦上輕輕擊打,我們相視一笑。是她午睡的時候了,伍媽媽已經上樓去鋪床,我對她做個手勢,她聽話的縮了回去。這樣的乖巧,我心中泛起一陣帶酸楚的暖流。
我乾脆停了手,去走廊裡靠著,公子送來的紅心豆蔻,一團一團的佈置在各個地方,各人房裡都有一大盤,晴初樓上更是堆滿了,餘下的我們想了個法兒,一球一球的系起,懸在走廊裡,我身後正垂著一大束,我投枕在廊柱上,馥郁的香氣直透進腦裡去。
陽光從枝縫間忽閃忽閃的刺著我的眼,我時不時的側耳聽著風聲中的異樣,似乎有人在疾步衝來……我眼皮跳動,手臂的肌肉繃緊了……這個暖洋洋的上午,一派從容慵懶的院子,即刻就要被打破。
一條人影忽然衝了進來,一條淒厲的嗓子叫著,“麝奴!麝奴!”
我心中一跳,該來的還是來了!我撩開一重重吸飽水的被單鑽出來,看清眼前人是喜姐兒。
喜姐兒也不像喜姐兒了,她一向媚態的步子這時七零八落,深一腳淺一腳的站立不穩。頭髮也散了,淚痕幹在臉上,嘴角劃出來猙獰的紋路。
我這時反而平靜了,我知道接下來的是什麼。“什麼事?”
“你……裝的好像!”她幾乎要撲過來,旁邊人拉住她,她身子搖晃,抓住了身邊那顆海棠樹。
“你做幌子糊弄公子,糊弄所有人……我哥哥查出你底細,你……你竟下毒手殺他!你好毒的心!”
邊上的人都聳動了,桂楊機警勇猛,是公子身邊數一數二的人才,竟能被人所殺?還是被這個成天沒正經相的麝奴??
我手中還搭著一件衣服,順手交給旁邊的小果兒,她雙眼圓睜,瞪著我又瞪著喜姐兒,喜姐兒終於抽搭搭哭起來,“昨晚回來的時候還撐住一口氣,今天早上就不行了,大夫說他血裡有毒,這時候也不知道還有命沒有……”她狠狠的瞪著我,“麝奴你,你竟然還會在匕首上喂毒!”
“我沒有,”我喃喃說,知道她不會聽見。我脖子上被桂楊掐住的印痕還在,
桂楊的怒目就還在我面前晃動,他掐住我的那隻手不斷使力,喝問說查不到我的檔案,我對人說的地址壓根沒有我這個人,連那個村子也沒有。
“什麼鬱金香花園?京都方圓百里都沒有這個地方!你究竟是何人派來?”
我被扼得氣也不透了,這個人為什麼就是針對我?為什麼咬死了我步步不放?
“那日見你出手,非受過訓練不會有那樣的身手和反應,你若是不招,”他冷笑,“公子和少夫人器重你,難道我就不敢殺你?”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局勢?相國大人在朝廷步步是險,文武官員聯名上奏,蘇子由夥同了地方上的商貿集團,要一起反對市易法!公子腹背受敵步履維艱,你若是還有一點顧慮公子,馬上把你幕後的人招出來!”
他的手臂加了力道,眼前發黑了,血液倒湧,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殺了我,不對,他正在殺我!
“你以為可以逃得了,我殺了你再提頭去見公子,一命換一命,也值了!”
他的臉不斷擴大,這不是他的臉,這是那個鄭源的臉,他圓睜著雙眼,眼球凸出在我眼前。我終於拔出匕首……
“麝奴!”喜姐兒悲憤的叫我,“你有沒有心?”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我忙亂之中胡亂刺出的匕首,雖然刺中他,但他那一點傷,不過是剛好夠我逃走而已。難道桂楊竟會傷重不治?我哪裡有刺死他的本事?
一小隊兵士已經進了院子。
“麝奴姑娘在吧?公子請你去回個話兒。”
說得倒是客氣,自然是顧著少夫人,怕她受驚。但這陣勢,前後左右各有兩人,我分明已成網中之魚。
晴初的窗戶未開,她當還不知道,我輕聲吩咐靜生墨煙,別告訴晴初發生了何事。她倆簌簌的抖著,點著頭。伍媽媽只一言不發。
書齋裡果然氣場不對。梓博和他手下一隊衛士都在,人人神情悲憤,四下裡肅穆如靈堂。
我一抬眼就被公子的一身素白刺痛。他筆直的立在正中,看著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