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望平原,月光亮的灑了層銀霜,正北方對著直水城的方向,有一人迎風而立,風吹得他衣角滾動,沙沙作響,肅殺之氣讓人避猶不及。雲初單手抱著暖爐,另一隻手拉了拉大氅,走上前去。
“李侍郎的二公子也算是膽大,竟能把你氣到出來吹風。”雲初並肩而立,向直水城看著。
東方澈笑了笑:“你眼睛瞎了?哪隻眼看見我是被氣出來的。”
雲初轉過頭,仔仔細細的看著他:“我眼睛沒瞎,耳朵更是好的很。想想京城風流第一的東方小公子,什麼時候用過這麼直白惡毒的話,竟然咒一個柔弱的姑娘眼瞎。”
東方澈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話:“柔弱?你?阿初,這話你也就騙騙別人還行,你要是柔弱,今日站在這的就不是你了。”
雲初不置可否:“說起來,也有很多年沒見過你大哥了。”
東方澈笑了:“想見他?”
雲初搖了搖頭:“不想。”
“哦?”東方澈來了興致,“帝京盛傳,大哥跟睿王因為張相的獨女鬧翻了,各自做著痴情種子,至今未娶呢。”
雲初愣了一下,直道:“滿朝上下都傳東方霄是因為愛護弟弟,拒不受職,離京遠遊,將大理寺與禁軍實權交予你手。傳言終歸只是傳言,不是麼?”
東方澈長長的睫毛扇動,笑了笑道:“確實。”
二人皆沉默了下來,半晌,雲初才道:“不管他人怎麼想,我卻十分慶幸,在帝京的人是你而不是東方霄。若是東方霄,我還沒有頂替康泰出征,墳前就已經長草了。”
東方澈一下想到了水淹上潭城的事情,那便是他大哥聽完形勢之後,一口定下的,不由得失笑:“你早就知道了?”
雲初不答,反倒是說起了別的事情:“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過我,東方霄和白羽軒,都是難得一見人才。若是沒有東方家,也許白羽軒稱王稱帝早已經實現。可同樣的,若是沒有白羽軒的野心,皇上也容不下東方家的奇才。若我是東方霄,定然早就看出這一團混亂的局面,大約定然會要求世襲的職位落在你身上,以保東方家現世安穩。可我若是生在帝王家,斷斷不會允許他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一定會把這樣一把雙刃劍看的死死的。說到底,不過是帝王的氣量不夠大罷了。”說著又搖了搖頭,推翻自己的話道,“其實也不然,也許處在那麼高的位置上,能容得東方霄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已經是大大的氣量。”
東方澈輕笑一聲:“阿初今日感慨頗多呢。”
“你想的不能說的,我替你說。”雲初淡淡的總結道。
夜風寒涼,吹在耳邊呼呼作響,耳朵紅了大半,東方澈輕嘆一聲:“夜深了,回去睡吧。”雲初點了點頭,走在他前面:“明日,你披掛上陣。”
“阿初想要誰的人頭?”東方澈笑道。
“把常貴挑下來見我。”
雲初回了帳內,監軍的帳篷因為太子未歸,雲初自然是沒去,而太子也在那間帳篷裡,背了一夜的說辭。雲初站在主帳門口,忽而十分悵然,兜兜轉轉,忽然發現曾經無比厭惡排斥的軍營,竟是最讓人安心的地方。帳內燈火通明,不用想也知道是風菱在守夜。雲初垂了垂眼,將懷裡已經不怎麼暖的小暖爐放在地上,向營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值夜計程車兵之中,林向南分兵而來。見雲初不答,他支散了巡守計程車兵,隨她步行而出。
夜裡有上潭城吹來的海風,水汽溼涼,更添冷意,想來也是快入冬了,林向南見她鼻尖耳朵都凍得紅紅的,不由口氣軟了下來道:“非去不可嗎?”
雲初輕嘆了一聲道:“林將軍。我慶幸是你是友非敵。”
林向南一怔,悵然道:“我從未想過跟先生做敵人。”
“哪怕我通敵賣國?”
“先生絕對不是通敵賣國之人!”林向南怒道,“為何先生總是不解釋。”
“我要解釋什麼?”雲初反問。
“兩年前你為何……”
“是我沒說,還是你不想聽,林將軍應當還記得。”雲初提醒。
林向南面有愧色:“是我莽撞了。”
雲初搖了搖頭:“林將軍生性勇猛,才會在軍中有如此威望。”
“如今三軍一心,先生又為什麼不願回來?”林向南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回來?”雲初看著他,“我本就不是康泰,這戰場上也容不下一個雲初。如今我既然能做自己,又為何要當他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