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將暗,城外火把通明,亮堂的火光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營帳頓時躍入崔莞眼中,由東向西,一眼望不到邊,只是透過遠處漸暗的夜幕下,那抹明徹天際的光亮便可得知,魏人確實將整座雍城圍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這等情形,又該如何避開睽睽眾目潛入城中?
崔莞眉頭緊擰,陸路行不通,走水路?
可幾乎是念頭一起,便被她棄到一旁,雍城雖南帶渭水,城中亦有流經城外小河,可魏人既做出這般嚴密的防守,又豈會不留心水路?
“主子,眼下只能候在城外,靜待時機。”碧落面色沉鬱,即便墨衛身手不俗,也難敵千軍萬馬。
崔莞何嘗不知眼下的情形,除了耐心等候,已別無他法,可一思及劉珩此時就在雍城中,且身旁還潛伏著心懷不軌之徒,讓她如何能耐下心思?
難以抑下心頭騰湧的燥亂,崔莞緊緊攥著馬韁,用力的甩了甩頭。
不能亂,若連她都亂了,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一陣甩動,崔莞額前略泛起一絲暈眩,然而卻將心頭的燥亂悉數壓下,她闔上眼,待暈眩褪去後,方睜開眼,繼續眺望遠處密集的營地,心中不斷的思量入城之法。
這時,因受傷又連日在馬背上顛簸而險些昏厥過去的老趙,終於緩過神來,待他得知崔莞的難處後,不由示意同騎的墨衛驅馬上前,低聲言道:“姑子,老奴知如何避開魏人入城。”
崔莞沉冷的眸子陡然一亮,側首看向面色發白的老趙。
“說來也巧,老奴曾與城中晉商蔣業共同謀商,蔣業曾帶老奴行過一條密道,據他所言,此密道乃是城中晉商暗中所鑿,為的便是避過官家,行糧鹽之財。”
老趙並未隱瞞,一五一十言清講明,而後又道:“姑子走後不久,老奴無意間救下一名落水的孩童,豈料那孩童正是蔣家獨孫,為此,老奴多得蔣家照拂,才能有今日。”
一番合情合理的言語,加之崔莞為劉珩的安危,已有些沉不住氣,匆匆思慮片刻,她便決定,隨老趙一同,沿密道,入雍城!
☆、第二百七十六章 城中誰人暗設伏(下)
崔莞靜靜的坐在馬車中,面色沉冷,一雙微微眯起的眸子,比往常愈發清透明亮,眉目間的慌亂漸隱,對劉珩的牽掛,迫使她不得不竭力令自己鎮定下來,思索脫身之法。
老趙既然背信棄義,那他口中言詞,定不可全信,太子率援軍入城一事,究竟是真是假,只怕難置與否。不過,依照那將士的言行,此話應當為虛,若不然,那將士豈會輕易鬆口,放碧落等人離去?
顯然,對方也不願節外生枝,另外則很可能存有讓碧落等人通風報信的心思。
種種跡象,足以表明,劉珩十有**不在城中!
想到此,崔莞心頭微松,臨別前,她攥住碧落的手,趁眾人未覺,悄悄寫下一個“彳”字,言下之意,便是讓碧落儘快離去,搜尋劉珩的蹤跡,只要將她被擄一事透出,以劉珩的才智,定能察覺出雍城有變。
馬車搖晃,崔莞抬頭透過飄起的窗紗,瞥了一眼車外沉寂的街道,她不知與老趙的相遇,是機緣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若是巧合倒也罷了,可若是有人謀算……
纖細的身子倏然一顫,若當真是有人謀算,那謀算之人非但將她與老趙的干係查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她這一路上的行蹤也瞭若指掌,否則如何能令她湊巧救下老趙?
以對方埋伏於貨倉四周來看,早就知曉這條通向城外的密道,只要起一絲殺心,於密道中前後夾擊,光憑碧落等人,根本無法抵禦那幾乎可一箭穿心的弓弩。
會是誰?
擄而不殺,定是她仍有利用的價值,而那人既然能指示守城衛兵,定與城主府交情匪淺,甚至極有可能是雍城城主周肅……
可週肅又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她已不再是上一世那名動雍城的花魁莞姬,離開雍城時,只是一名落魄的小姑子罷了,斷不可能引起周肅的注目才是。
……
紛沓而至的疑慮,一個接一個,絞得崔莞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人高高掀起,她方回過神,目光清冷的看向探頭望來的婦人。
“還請貴客下車。”莫約三十出頭的婦人,衣著略顯莊重,似乎是一名內宅管事,平凡的五官上面無表情,冷冷瞅著崔莞,大有她不依言行事,便差人動手的架勢。
崔莞斂回目光,慢條斯理的起身,緩緩下了馬車,她雙足方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