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有些耳熟。楚子苓微微抬頭,就見一蓄鬚的男子帶著兵士,快步向內宮走去。那人,她是見過的,正是當初請她給母親診病的監馬尹……
田恆卻不停步,低聲道:“快走,再被攔下就走不脫了。”
那人是專門候在這裡,只為助他們一臂之力嗎?楚子苓喉頭微哽,垂首跟著田恆上了牛車。掀開車廂中的隔板,一個窄小夾層展露面前。田恆遲疑一下才道:“出宮可能要翻看箱籠,蒹葭也要藏起……”
“無妨,我守著她。”楚子苓沒有分毫猶疑,躺進了夾層,穩穩抱住了那織錦包裹的小小軀體,。隔板合攏,天光遮蔽,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只剩下那冰涼涼的女孩兒與她依偎,就如兩人一起葬入棺槨,埋入土中。
她的確死過,卻也再次復生,她懷中之人,也會如此嗎?在一個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折辱,不再需要搏命的地方,開開心心重活一回?
車輪滾動,淚水淌下,笨重的牛車緩緩而行,駛向偌大楚宮也無法籠罩的地方……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楚王崩; 楚宮將換新主,數不清的公族奔走,重臣更迭。一團混沌中; 只極少數人知道,內宮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私逃之事。王后動怒; 降罪瞳師,並派兵馬四處搜尋,只為一人。
“真是未曾料到……”屈巫也有幾分感慨。誰曾想,那巫瞳竟有如此膽量; 趁著大王駕崩; 內宮大亂時,放走了本該成為殉葬祭品的巫苓。王之瞳師也敢如此,怎能不讓王后動怒?
他的感慨; 一旁親隨可無法感同身受,不由急道:“小人要不要也派些人……”
“不必。”屈巫抬手止住了他的話,“現在出手; 反惹人生疑。”
在王后面前刺巫瞳一句; 不過舉手之勞。但為此事專門派出人手; 未免可疑。
“那若她猜出了家主與鄭姬之事; 說些什麼……”親隨仍惴惴不安。巫苓可是出宮了; 不比從前。若走漏什麼風聲; 豈不平添麻煩?
“能在王宮中殺人出逃; 誰還會信她?況且區區風聞; 能耐我何?又有誰人會信?”屈巫挑眉反問。
他可是諫過大王; 直斥夏姬不詳的人,誰會相信他跟夏姬有染?若真傳出了些什麼,夏姬歸鄭,怕只會更加容易。
而巫瞳為個小小巫醫欺瞞王后,禍亂宮廷,實在大逆不道。王后尋到那巫苓,也不過殺了洩憤,哪會聽她胡言?倒是助巫苓出宮的,未必只有巫瞳一個,與其追著那巫醫不放,還不如提防身後之人。
看來出奔之事,不能再拖了。
※※※
“公孫!公孫!這些人怕是尋錯了地方,當向王后稟明啊!”
剛剛傳來楚王駕崩的訊息,就有一大群如虎似狼的楚兵衝入府邸,翻箱倒篋,四處搜尋,說是要拿那出逃的巫苓。
石淳急的頭髮都白了,巫苓不是早就入宮了?而且還是公子側舉薦,又跟他們有甚關係?都怪公孫一時心軟,中了田恆的詭計!之前派人入宮勸說巫苓,沒過兩日,巫苓便遣走鄭府送去的僕婦,趁亂出逃,真讓他們百口莫辯……
等等,石淳突然一個激靈,莫不是那田恆劫走了巫苓?田恆是個猛士,又惦念巫苓的救命之恩,真做出什麼,也未嘗不可……
“公孫,不如去尋許大夫……”
石淳的話才說出口,鄭黑肱便厲聲道:“家老慎言!”
石淳一噎,好懸沒背過氣去:“公孫,此事非同小可,怎能坐視他人陷害?”
“陷害?”鄭黑肱面上肅然,“若吾能,也要助巫苓出逃的。知恩不報,非君子也!”
石淳說不出話了,以往溫文爾雅的公孫,竟然露出這等表情,倒有幾分家主的氣勢了。若是當初在鄭國時,他能如此果決,說不好也不會被派到楚國為質。
長嘆一聲,石淳終究道:“只是如此,公孫怕難歸鄭了。”
楚王山陵崩,定要告喪諸國。此刻才是諸質子歸國的最佳時機。像那宋大夫華元,已走通門路,即將歸宋。而他們卻被囚在楚地,不知何時能歸。
若是以往,鄭黑肱此刻怕已經露出哀傷神色,然而今日,他只是笑笑:“無妨。吾身體康健,多住幾年又怕什麼?”
看著那人淡然神色,石淳終是躬身,拜服在地。
也不管仍在搜尋的兵士,鄭黑肱轉身回房,一道嬌柔身影立刻迎了上來。
“新君可是要為難公孫?”密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