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
探了探雙腕脈搏,又檢查頸動脈,再察口唇,楚子苓心頭一緊,果真是血淤內阻,脾肺氣虛。當務之急是清熱祛邪,止咳通絡。
“讓她平躺,我要施針。”楚子苓當機立斷下令道。
林止也不多問,立刻讓嬌娘平躺榻上,然而遮著眼的手一拿開,就有一隻小手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
“阿兄……咳咳……阿兄莫走……”嬌娘眼淚汪汪,低聲叫道。
林止又是心痛又是不安,抬頭望向身邊人:“大巫……”
他語中懇求,楚子苓怎會聽不懂。輕嘆一聲,她道:“你坐在一旁,別睜眼,也別亂動。”
給幼兒針灸,確實經常讓父母陪在身邊,對楚子苓而言,不算什麼大問題。
林止聞言立刻閉目,遲疑片刻又道:“大巫今日還未診夠三人嗎?”
他竟然還記得每日診病的限額,楚子苓持針在手,也不由頓了頓,低聲道:“無妨。”
手中毫針一抖,直取郄門穴,見小姑娘瑟縮一下,楚子苓立刻補了句:“不必噤聲,跟嬌娘說幾句話吧。”
病人心臟本就有問題,又咳喘難止,現在行針,精神必然緊張。現在可不是背《素問》的時候,林止的安慰,才是最好的安神方子。
林止也是聰慧,立刻低聲說起之前給嬌娘講過的故事。他口才極佳,聲調又輕柔緩和,不多時,嬌娘僵硬的身軀就緩緩柔和了下來。
楚子苓手下不停,捻轉刮針,疏通肺經,止血定喘。
站在門口,田恆眉頭緊縮,看著屋內對坐的兩人。光線尚且明亮,兩人一個垂頭,一個閉目,捱得極近,皆小心翼翼護著中間女童,神情之中,竟有幾分旁人無法踏足的默契。
這是救人,子苓哪會放著人命不顧?再說了,她是個巫者,不能嫁人……
然而這個念頭浮上,反倒讓田恆心底生出煩悶。又看了兩人一眼,他轉身出門,守在了外面。既然能出宮,必是診過了三人。這事,可不可能讓旁人知曉。
治療咳血不同其他,隔幾分鐘就要行針一次。楚子苓全神貫注,並沒有聽林止都說了什麼。一個小時後,咳聲稍停。楚子苓又換心俞、神門、內關等穴,補益心氣,疏通脈絡。同樣也是幾分鐘就要行針一次。
隨著金針補洩,那小小的身體安靜下來,最後竟然昏沉沉睡了過去。
兩個多小時行針,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下來。楚子苓長出一口氣,收了金針:“可以了。”
林止緩緩睜開了雙眼,屋內並未點燈,夕照昏黃,只能依稀看清對面那人的容顏。許是出汗太多,巫紋被汗水衝去不少,墨色縱橫,不再威嚴可怖,反倒生出幾分滑稽。然而那女子面色沉靜,眼神溫軟,哪像請神附體的大巫?反到似殷殷慈母。
她確實未曾唸咒,一句也無。
心頭生出了些明悟,林止張了張嘴:“大巫……”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啞,極為難聽。就算他善與人攀談,一個時辰也足以說啞了嗓子。
楚子苓搖了搖頭:“還沒治好,下來幾日仍需如此施針。”
林止心頭一緊:“那藥還未尋得……”
他真的下了大力,但是那藥比想象的還要難尋。
楚子苓輕嘆一聲:“這幾日要換一劑了,那藥繼續尋著,還有用處。”
現在不比之前,病情突然惡化,需要先服用通竅活血的湯藥。等到好轉,才能重新舒胸益氣,扶正元神。
只是這病對於一個小女孩而言,仍是不可逾越的天譴。如此發作一場,不知還能補回多少。
林止輕輕握了握妹妹的手,隨後離席,大禮參拜。
“家父早亡,家母生嬌娘後便一病不起,亦隨家父仙去。嬌娘乃吾一手養大,也是吾僅剩的至親血骨。小子求大巫施恩,救嬌娘一命……”
因為嗓子沙啞,那聲音並不動聽,但其中懇切,猶如剖心泣血。
“若無林郎悉心呵護,嬌娘又如何長到八歲?”楚子苓哪能再讓他擔憂,柔聲道,“此次也必能逢凶化吉。”
先天心臟有疾,在這春秋矇昧的時代,強撐到七八歲年紀,其中花費的心血,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樣一對兄妹,她又如何能撒手不管?
聽到這話,林止哽咽不能言,只一拜再拜,似跪倒佛前的謙稱信徒。點滴淚水,濺溼了榻邊一角,氤氳來開。
直到手上顫抖停止,楚子苓才起身出了內室。然而剛到門邊,她就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