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清脆,也帶著濃濃關切,田恆笑了,勒住韁繩,回首看去,那道熟悉的倩影就在身後。沒有墨袍,沒有巫紋,只有雪膚明眸。
“不先問問屈巫如何嗎?”他唇角一挑,反問道。
“屈巫死活,又怎能比得上你的安危。”楚子苓也沒有心情調笑,緊張無比的向他身上看去。這次襲殺,田恆是冒了險的,天知道她等在輜車裡有多緊張。然而上下打量一圈,有塵土亦有血跡,卻瞧不出傷勢。
田恆已然扣住了她的手:“不忙,等會兒我脫了給你慢慢查。”
那隻大手粗糲無比,還沾著沙土,卻在她掌心輕輕一撓,說不出的曖昧。楚子苓臉騰的就紅了,這模樣,那是受了傷?
見她羞惱,田恆不由大笑,笑罷又搖了搖頭:“我傷了屈巫,卻未能致死,只看欒書派去的人頂不頂事了。”
“無妨。只要傷了,不管傷勢如何,總能讓他受盡折磨。”楚子苓也輕笑出身,所有的緊張和憂慮都消失不見,如釋重負。
且不說這時代的傷愈率,即便能治好,嚴重的創傷都會留下後遺症,甚至損壞神經,留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精神性疼痛。又有哪個神巫,能救屈巫呢?更別說,這次參與截殺,又被欒書窺破,屈氏一族以後都只能投靠趙氏,苟延殘喘了。待到下宮之難發生,他還能倖免嗎?
眼看身體殘破,家事破敗,怕是比單純的送命,還要讓那傲慢的男人備受折磨。
然而復仇的快意只是一瞬,楚子苓便反應過來:“厲狐那邊呢?”
“不清楚,之前臨陣時亂過一場,說不好是莊姬的手段。不過不管他能不能活下來,趙同都不會饒他性命了。”田恆冷冷一笑,這可是比當初設伏還要嚴重的慘敗,更讓郤克和欒書有了借題發揮的把柄。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區區一個門客,趙同還會留他活口嗎?上天無門,下地無路,他怕是也要嚐盡恩師當年嘗過的苦楚了。
他們成功了,兩人的仇怨盡數得報,還接著假死脫身。之後為了大巫,齊侯會不會興師問罪,郤克會不會借題發揮,都與他們無甚關係了,枷鎖盡去,牢籠不在,自是海闊天空。
四目膠在了一處,田恆開口:“下來要去何處?”
“秦國如何?我想去看看。”看看未來結束戰國亂世的強秦,如今是何模樣,“對了,還有吳越,你想要的名劍,定能在那裡尋得!”
還有范蠡西施,夫差勾踐,此刻雖不能見,卻也該看看未來五霸之二,流傳千載的傳說。
看著那亮晶晶,滿是期冀的黑眸,田恆笑了,長臂一伸,把人攬在了懷中,一個帶著血腥和土腥味道的吻落了下來,結結實實,又火熱綿長。
一路狼狽奔逃,待屈巫回到田莊,已然是幾日後了。雖有治療,但那傷就像長在肩頭,一寸寸吞噬著他的生命,讓他腦中昏沉,四肢乏力。他要死了嗎?要被那大巫咒殺了嗎?
混混沌沌中,他聽到了女人淒厲的叫聲,聽到了慌亂的驚呼和哭嚎,一切紛紛擾擾,似要把他拖入黃泉鬼路。然而屈巫並不甘心,哪怕在睡夢之中也拼死掙扎,只為了一線生機。他放棄了卿位,放棄了楚國的封爵家業,出奔晉國為的是什麼?是活下來!立一番功業!豈能因為這點小傷,就死於非命?!
不知是不是這存活的意念太過強大,數日之後,他竟然真的醒了過來。一旁侍候的家人奴婢都是喜出望外,連忙招巫醫前來。屈巫卻木然的躺在榻上,轉動視線:“夏姬呢?”
夏姬是他的妻子,也愛他極深,怎會不守在病床之前?
身邊婢子手上一僵,險些把水碗打翻在地,倒是伺候在一旁的長子遲疑片刻,小聲道:“繼母前兩日早產,誕下了小君子。”
早產……屈巫的手抖了起來:“她人呢?”
“已然身故……”對方低下了頭顱。
如此高齡還遇早產,鬼神也救不回的,誰能料到只旬月,就出瞭如此變故。也許所有禍端,正是那“不祥之人”引來的,現在死了,倒也輕鬆。
看著兒子木然的面孔,屈巫嘴唇顫了一顫,“噗”的一聲吐出口血,又昏了歸去。
“父親!父親!”
驚叫連連,與那混亂的雜音融入一處。
“孟姬可知,家中出了些事?”趙嬰坐在房中,卻未曾抱那美人,只沉著臉問了一句。
趙莊姬訝然挑眉:“出了什麼事?叔父為何如此憂心?”
她那副模樣,全然無辜,然而趙嬰心底卻翻騰不休。據說自己派出的人裡,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