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麼跟田恆說才好?田恆又會如何作答?無數思緒在腦中徘徊,簡直讓她坐立難安。
快些!再快些才好!
當馬車終於停下; 她不等侍女前來攙扶; 就跳下車去; 快步向院中走去。後面田須無被嚇了一跳; 急急叫道:“大巫,慢些走……”
然而楚子苓哪還能聽到這個?裙襬撩起; 她簡直是一路小跑; 向著兩人的居所奔去; 誰料還未踏進門,就見一人大步而出; 可不正是田恆!
楚子苓嘴唇微啟,就想呼喊; 那雙銳利的眼眸已經望了過來; 滿是擔憂; 亦有惱怒; 當見到跟上前來的田無須; 勃發怒氣終是壓抑不住,田恆喝道:“田須無; 你好大的膽子!”
本來就是追人; 哪想到剛剛追上; 就碰到了個興師問罪的。饒是田須無有些心理準備,也嚇得兩腿一軟,險些跪倒:“阿,阿兄,是公子環尋大巫……”
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田恆眼中簡直生出了烈焰:“他是何等人,你不知嗎?若是大巫出了差池,我定親手拆了你的筋骨!”
那聲音的怒氣,簡直讓人心驚肉跳,田須無哆嗦著想向外閃,然而楚子苓哪有心情聽這些,飛快走到了田恆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臂:“無咎,我有話對你說……”
她的手碰到了衣袖,竟然滲出了一點殷紅。田恆的眸光頓時沉了下來,一把抓住了人,也不管僵在原地,不敢動彈的弟弟,大步向回走去。
看著兩人相攜背影,田須無擦了一把額上冷汗,哪還敢留,轉身就跑。
然而兩人都未在乎這小子,等進了屋,田恆立刻拉住了楚子苓,看向她的手指:“裂了一處,怎麼回事?可是公子環傷了你?”
楚子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自己手上的傷崩裂一處,可能是剛才太過激動,壓到了傷口。然而這點小事,她豈會放在心上?只搖了搖頭:“無事,方才公子環說有人傳謠……”
話未說完,田恆便截住了話頭:“此事我也知曉。等明日,你搬出小院,入住家祠吧。”
楚子苓的手僵在那裡,就像被一盆冷水倒頭潑下,冰寒入骨。他要她搬走?
田恆已經放開了手,面上哪還有方才的怒火和擔憂?帶著那過於平靜,過於公事公辦的表情,他道:“如今他們身在暗處,不能大意,至少也要等你恢復康健,重回朝堂,方能再做打算……”
楚子苓張了張嘴,擠出一句:“只是家祠,不會有用的。”
對付這群人,明明有無數的法子,為何要把她送走?悠悠眾口,會因這點改變堵住嗎?
田恆握成了拳的手,微微收緊,冷聲道:“我會盡快尋到那主事者,只要除去禍根便好!”
公子環尋她,為的是什麼,田恆又豈會猜不出。然而此計陰毒,正在於此,一直以來他跟子苓同居一處,從未分離,若是被旁人戳破,難免眾口鑠金。偏偏子苓最近有傷,不能出宮,若是君上心生猜忌,怕是回天乏術。想要反制,必須儘快讓子苓搬出小院。比起再次讓她成為宮巫,田恆寧肯她入主家祠,應了“家巫”之說。
不論公子環說了些什麼,他都不會允的!
之前翻湧胸中的話語,突然變得堅硬冰冷,哽在喉中。楚子苓突然發現了一件事,田恆是看重她的大巫身份的。巫者在這個世界,代表的意義本就不同。
而她騙了他,從始至終。敬重的大巫,突然成了個裝神弄鬼的騙子,對方又該如何反應呢?
見子苓面色猛地白了,田恆忍不住安慰道:“不必擔憂,只要你的術法還在,那些跳梁鼠輩終究不能動你分毫。你依舊會是君上的座上賓,是人人敬畏的大巫……”
“若我不是呢?”楚子苓的嘴唇在微微顫抖,但她終究還是吐出這句。
田恆的面色變了。楚子苓卻顧不得那麼多了,把哽在胸中的話盡數吐了出來:“若我靠的僅是金針和湯藥,而非術法,更非鬼神眷顧呢?他們的謠言傷不到我,只因我並非一個真正的巫者。無咎,我其實並非是巫。”
這話,聲音其實不大,卻“轟”的一聲,砸在了田恆腦中,讓他動彈不得,僵在原地。她說了什麼?她不是個巫?
一息,兩息,三息……那人沒有作答,然而面上的平靜早已無存。有驚疑,有茫然,亦有不可置信的無措,可是楚子苓並未在那複雜難辨的情緒裡,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
腦中一片混亂,她退後了一步,垂下了眼簾:“我會去家祠的,你放心,這事不會有第三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