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些有急事的、需要去醫院的,本來就著急,現在被人攔著更加慌里慌張不辨真假,基本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當中領頭那個瘦高個,戴著一頂藍色帶前帽簷的兵帽,名叫邱磊。他叔是治安辦的,整天帶著人在大街小巷巡邏,嚴抓那些黑市貿易的小販兒以及鬧事的混混。他甚至聽說治安辦還輔助抓過什麼壞分子、特務之類的,學以致用,他立刻就豐富自己“偽治安隊”的派頭。
一般市民都怕被人說是特務,更別說是鄉下來的土包子從沒見過這種陣仗,要是威脅他們是特務必須逮到治安辦去審查然後再被送去公安局,那他們能嚇得尿褲子。
當然是要什麼就給什麼了。
“呔,你這個泥腿子,你說誰假冒的呢?我們可是地地道道的治安人員!”他拍拍自己手臂上的紅袖章。
那是邱磊從她嫂子那裡偷來的紅布,上面沒有印字和真正的治安人員當然不同。
但是鄉下人怎麼會知道?
他這樣一說,周明愈更篤定他是假扮的,就大聲喊道:“來人啊,有人假扮治安人員欺負老百姓!來人啊,有特務——”
他扯開嗓子一喊,在清晨空曠的街道上傳得老遠,立刻就有真正負責巡邏的人大喊一聲朝這裡跑過來。
“他孃的!還真有二愣子呢!”邱磊也急了,沒想到周明愈真敢喊,他們假扮了這麼久,勒索過那麼多錢物都沒露餡呢,今兒遇到個二愣子。
他瞅了一眼,喊一聲“走”便帶頭先跑了,其他人也立刻呼呼啦啦地跟上逃跑。
周明愈喊道:“喂,你們別跑!”
他一喊那些人跑得更快。
很快倆治安人員就跑過來,喝道:“怎麼回事?”
周明愈立刻報上來歷,又把那幾個小混混攔住他們假扮治安人員的事兒報告一下。
那倆人自然知道怎麼回事,他們也懶得麻煩就沒再盤查周明愈倆,看他們一個農家小子一個大肚子估計就是去醫院的,擺擺手,“沒事啦,趕緊走吧。”
周明愈立刻裝出一副什麼也不懂的膽怯樣子,“同志……那個,請問,醫院怎麼走?”
其中一人指了指,“往前一直走到人民大街,再往右拐一直走就看到了。”
周明愈道了謝,趕著驢車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驢開始拉屎,驢糞蛋子骨碌碌滾在路上。
另外一人厭煩道:“這些鄉下人非要趕著牲口進城,拉屎多髒啊,以後就不能讓他們和牲口進城。”
周明愈笑道:“同志們別嫌棄,可不能小看這驢糞蛋啊,這個跟大家的供應糧掛鉤呢。”
他看那個人臉都綠了,笑道:“這都是農家肥啊,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要是沒這個莊稼長不好,莊稼長不好就交不上公糧,沒有公糧你們的供應糧哪裡來啊?”
所以這驢糞蛋子就是你們的口糧,怎麼能嫌棄呢!
莫茹抿著嘴笑,她怎麼不知道周愈還這麼貧呢。
周明愈說著就麻利地從另一側車轅上扯下一個細長的麻袋,抽出一把小鐵鍁,回去利索地把驢糞鏟進麻袋裡,又掛回車轅去,還跟那兩人笑道:“俺們帶了拾糞工具的,不浪費農家肥也不汙染城裡衛生。”
那人臉都黑了卻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得擺擺手,“走吧快走吧!”
指路的那個還覺得這青年怪有意思的,第一次見有人趕著牲口自己還拾糞呢,他笑道:“你幹得不錯,快去吧。”
周明愈就道了謝,趕著驢車拉著莫茹去濟民醫院。
這是他倆商量好的路線,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去市場賣東西,那樣很容易就被抓到。因為那些治安紅袖章就是在各大菜場周圍轉悠呢,他們火眼金睛的看著一點苗頭就能抓到資本主義的尾巴。
最好的地方肯定是居民區、醫院,而這時候最大的居民區就是工廠的家屬樓,他們只需要去醫院以及工廠附近搜尋買家就可以。
走出一段距離,莫茹就拿出來一些雞蛋放在箢子裡,用褂子半遮半掩地蓋著,還把一些蒲扇、草盒、面花模子、篦子的放在外面顯眼處。
高進縣城根本就不大,如果不是城牆拆掉四關聚集了不少村落,地方更小。
城內只有一條南北大街,原來叫南門裡街,往北通到官衙,官衙前面一條東西大街,直達東西城門。再往南就順序排著二街、三街兩條東西大街,另外就是一條狀元衚衕,也算是東西貫穿的小街道。
而南北向的街道很少,多半都是狹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