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沒有人盯著獨自走出來時,一路上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人。在假山處遇見了兩個正在閒談的婆子,她還未上前。她們就發現了她,看著她就像看見了什麼兇猛怪物,臉色都嚇得變成了青色,轉過身拔腿就跑。她才知道,原來府上的人為了躲她,都已到了這種程度。
“好多了呢。”她仰著頭,目光清澈的能照進人的影子。
周正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籃子,側開了身:“屍體還沒驗,入不了棺,在院裡拜拜就好。”
周正引著李錦然進了香榭苑,苑裡前些日子還開得正鮮豔的牡丹,因這兩天沒有人打理有些蔫了。四夫人平日沒有什麼愛好,只有一隻鸚鵡拿來當寶貝養著。此時院子裡的腳步聲讓鸚鵡聽見了,它在籠子裡拍打著翅膀,歡快地叫著:“有人來啦,有人來啦。”
鸚鵡這一喊,讓李錦然彷彿看見她第一次進香榭苑時,四夫人拿著鳥食站在籠子前逗弄鸚鵡,不冷不熱地說道:“如果自己不變得強大起來,那你不管到任何地方,搭理你的就只有鸚鵡。”
那時候離母親癱瘓在床已有半年之餘,她每日每夜都賴在母親床邊不肯離開,哭喊著求李府上所有的大夫給母親治病。大夫只是憐憫地看向她,搖著頭就要走。她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扯著一個大夫的衣角死死不肯放手。四夫人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她將李錦然的手硬生生地掰開,然後指著床上的人說:“李錦然你看清楚,床上的人已經這樣了,無藥可治了,懂嗎?可外面的人還小著呢,她還指著你活下去呢。”
李錦然那時候也小,以為能跟著她住也好,可趙氏從來沒讓她踏進過香榭苑。曾經她不懂,可慢慢長大就明白了。四夫人是個聰明人,府上所有人都不敢養著她與錦繡,自然是有原因的。她從未找過她,唯一的一次是錦繡高燒不止,去拍大夫的門不開,她去求四夫人。四夫人將鸚鵡喂完,給她指了條明路,於是就有了錦繡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可從那之後,她也聽從了四夫人的話,再未與她見過面。即便四夫人這般小心,也逃不了被人暗算。她嘆了嘆,進屋拿了銅盆,將紙錢扔進銅盆裡,跪在空棺前,什麼也不說。
周正見她神情憂傷,好心勸道:“你能送她走,她會很開心的。”
李錦然將元寶蠟燭插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口棺材,良久道:“來送她上路的沒幾個吧。”
周正也不隱瞞,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誰敢送呢,這兩天已經死了三個仵作,都說冤魂索命來了。”
李錦然忽然笑了起來,眼睛亮得就像是星光,說道:“冤魂索命,先索的也應該是我吧。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怎麼跟仵作沾上關係了呢。”
周正眉頭皺了皺,聲音也冷了幾分:“這玩笑哪是隨便開的,時間不早了,拜也拜過了,快回去吧。”
李錦然看了眼叫得歡快的鸚鵡,眼裡閃過一絲情緒,轉過頭時又隱藏得極好,起身出了香榭苑。香榭苑向右轉便是通往紫陽閣的方向,若是在平時,她斷然不會往這個地方來。可是如今四夫人已經死了,她不能讓她白死。
通往紫陽閣的路上一路百花盛開,紅的、紫的、藍的,她知道紅色的花有木槿、芙蓉、月季、扶桑,紫色的是薔薇、杜鵑、蟹爪蘭,藍色的有鳶尾、桔梗、紫羅蘭。那些花有些是本地種植的,有些是從外地移栽過來的。二夫人喜愛將各地的花移來栽培,說足不出戶便可觀賞各地名花,這點李錚倒是不反對,還在人力物力上給了極大的支援。花開的這樣美麗,她卻撇開了眼。
透過百花盛開的道路,便到了紫陽閣的門口。李錦然進去之後,一直往前走,穿過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風,往中間的正房走去。
從外面辦事回來的孫止看見李錦然要推門,急忙上前將她攔住,壓低了聲音道:“別進去,老爺正發怒呢。”
李錚本就是個急躁的性子,有心要查四夫人趙氏的死因,沒想到一點沒查到不說,又死了三個仵作。整個李府都人心惶惶,他不生氣那才叫怪呢。李錦然卻只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孫止。
孫止看著滿臉純潔毫無雜念的李錦然,忍不住還是多了一句嘴:“四夫人之死還沒一點頭緒,老爺久經戰場,習慣運籌帷幄,哪裡遇到過這種事。”
李錦裝作恍然大悟:“是不是真的有鬼?”
孫止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千萬別亂說,老爺最聽不得這句話了。”
然而李錦然剛才那句話還是被李錚聽見了,他忽的把門開啟,一眼就看見驚慌失措的李錦然。府上發生的事已經夠亂了,如今她正在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