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錦然方才出謀劃策時沉著穩重,此刻卻機敏活潑伶牙俐齒,活脫脫兩個人。眾人忽聽行醫高聲道:“既然李小姐肯有心證明,我等願傾力相助。”
這些人原本就跟著行醫而來,見行醫如是說,便皆又再拜,眾口一致:“望三爺成全!”
趙澈緊抿著唇,右手攥緊了帕子。眼前所跪之人都是與他出生入死的親信,他自是瞭解。倘若繼續留在此地性命堪憂,他不是沒有想過再回府上。可留一座空宅在此,一旦入夜,便會叫潛藏在暗處的人有所發覺,怕是還未走遠,就要被人追殺。而此刻李錦然所提之計他也考慮再三,卻不願任何一人冒險。
趙澈深深地看了李錦然一眼。她這般聰明玲瓏,怎會看不出留在此處凶多吉少。他不願他的親信有任何一人涉足犯險,難道就願意讓李錦然去嗎?他微微地動了動唇,剛欲開口,便見李錦然已走到眾人面前。
李錦然彎身將行醫從地上扶了起來,親手拍去他膝間的塵土,沉著冷靜地說道:“還有三個時辰入夜,還請行醫為我準備一些藥材,我留著備用。”
行醫方才聽見李錦然那一番話,自是明白她此刻所用的藥材必與趙澈回府有關,是以連連答應下來。
李錦然來到齊雲身旁,在他耳邊低低地說道:“你與三爺位置互換,入夜後你坐馬車先行離開。”齊雲面色變得十分不好看,主僕有別,他對李錦然的安排十分不滿,還未開口反駁。便見李錦然又開口說道:“齊大人,我留在此地,三爺的性命就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齊雲見她臉色沉重,也知事態嚴重,茲事體大,遂應承了下來。
李錦然站在眾人面前,高聲說道:“今日眾位以下犯上打擾三爺靜修,若按以往必是重罪處置。然三爺今日虎落平陽,幸得你們不離不棄。三爺今日若能平安回府,你們均是大功一件。三爺心地善良,多次救我,我李錦然以性命起誓,今日必將來犯之人拖住一個時辰,請諸位務必在一個時辰內趕回王爺府上。”
趙灝所派之人必不是泛泛之輩,她能拖住他們一個時辰已是最大極限。她將利害關係擺在檯面上說,就是希望他們能牢牢地抓住這一個時辰。她再轉過頭去看趙澈,見他神情冷肅地盯著自己,知道他因自己這番話不高興,卻別無他法。她比任何人都更愛惜自己的性命,倘若有第二種選擇,都不會走這條路。
“爾等退下!”趙澈忽地開口,一向和顏悅色的他此刻聲音冰冷。眾人面面相覷,行醫見趙澈當眾動怒,不敢惹他,遂帶頭退了下去。眾人見之,紛紛離去。李錦然正隨著眾人向外走,忽聽趙澈又道:“李錦然留下!”
“你這是要氣死我!”待眾人離開,趙澈滿是氣憤地說道,“你明知他們都想找一個人留下來,你卻……”她卻在眾人面前將話說的那樣滿,他連駁回的餘地都沒有。
李錦然微微一笑:“三爺,你待錦然這般好,錦然自然也要對你好才是,便是捨命也甘願。”
趙澈眼裡漸漸變得溫柔起來,語氣也好了許多:“你可願為他這般?”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並未直接告訴他答案,卻將他的手牽過來放在手心,說道:“錦然這輩子將命看的比任何東西都重,若不是對我極為重要的人,我自是不會這般相待的。”
李錦然柔若無骨的手覆在趙澈的手上,使得他心猿意馬,不自主地就想起為她換衣衫的場景。他反握住她的手,卻發覺她往自己的手裡塞著什麼東西。他攤開手掌心看了看,所有的柔情頃刻間煙消雲散。那是他曾給她的玉佩,緊緊地攥在手裡,努力使自己變得平靜下來:“因為不是他給的嗎?”
李錦然明亮的眼睛充滿笑意地盯著他看,語氣又輕又柔:“若沒有這塊玉佩,蘭芝也不會活下來。它給我帶來好運,我把這好運再帶給你。”
趙澈握緊玉佩的手鬆了下來,重重地呼吸了幾下:“我這一回府上,怕許久不能再出來了。”
李錦然輕輕地點了點頭,趙澈回府後需要安心養傷是一,提防趙灝與太子二人更為重。她看著滿是倦容的趙澈,輕聲安慰道:“這有何妨,你將身體養好了,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趙澈欲再要說些什麼,卻忽然又咳嗽起來,這一回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兇猛。他捂住帕子咳了幾下,再拿下帕子時,上面沾染了鮮血。那鮮血讓李錦然觸目驚心,微微有些發抖地說道:“三爺,你不要嚇我。”
趙澈笑道:“我久病不愈並非一兩日,咳嗽也是再正常不過。好了,我有些睏乏,你回去吧。”他慢慢地躺了下去,側身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