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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房後沒見著綠姨娘,想來應是到廚下去忙了,想到妹妹林琦,步子一轉進到另一邊的屋子裡,此時的屋裡只有微弱的燈光,旁邊放著幾個盛滴水的盆子,她抬頭看了看,看來這間屋子漏水越發嚴重。
微皺眉往前走,一個年約十三歲的少女歪在床上顯然睡著了,手裡還抓著打了一半的絡子,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只依稀看得到那微翹的唇顯然正做著美夢。
林瓏上前將她的身子放平整,將她手中打了半個的絡子放到一旁的盒子裡,抓過打了大個補丁老舊的棉被給她蓋上,聽到小姑娘說著夢話,“豐盛德的胭脂……”
她的動作就是一頓,隨即無語地笑了笑,才多大的人兒素日裡就最喜歡胭脂水粉,連做夢也念念不忘,搖了搖頭,將裝滿了絡子的盒子拿到一旁的案几上,這才躡手躡腳地離開屋子到廚下去。
綠姨娘與蘇嬤嬤正將熱水倒進不大的澡桶裡,一看到她,即拉著她的手進了澡間,吩咐蘇嬤嬤去取換洗的衣物,然後將她身上溼了的髒衣剝下,看到她急著將那一兩多的銀子取出,驚歎道:“二老爺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林瓏一面坐進狹小的澡桶,一面將來龍去脈道出,看到綠姨娘聽得臉上青白交錯,這才笑道:“二孃,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這都過去了,若是我不去討個賠償,我們哪多出來了這幾吊銅錢?”
綠姨娘將一瓢熱水澆到她的頭上,“我寧可不要這幾吊銅錢也不要你去冒險,那是什麼人家?你居然還大膽地上了馬車,萬一那些個人見色起心了怎麼辦?你這麼大的人也不知道個輕重,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到了陰間不知怎麼跟你爹交代……”想到那死去的人,心中又滿是悽苦,眼裡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林瓏聞言,回頭看著哭紅了眼的綠姨娘,突然想起那年這女人進府時光鮮的樣子,她原是出了名的花魁,不知多少人為了見她一面而一擲千金,她卻一片痴心交付到父親的身上,最後在一場賭局中願意嫁與父親為妾。
那時候她才五歲,剛生下棟哥兒的母親卻只是冷眼旁觀,年紀小的她以為母親不高興,心裡恨死了這個奪去父親的女人,總要找著機會整她,看她灰頭土臉她就高興,為此她沒少挨父親的責罵,甚至是出動了藤條,但她卻不在乎,只求為母親出一口惡氣。
後來父親死了,母親扔下他們姐弟仨迫不及待地改嫁了,她才知道母親為何時常不開顏,因為她的心根本就不在父親的身上。當年之所以會嫁父親也只是她為了與那個人鬥氣,成了親數年也沒給父親生下一兒半女,後來也不知道為何她突然改變心意願意與父親同房,這才有了她,有了二妹林琦與小弟林棟的出生,只是那蹙起來的眉如冰山上千年不化的雪。
父親的百般討好也不能讓她笑開顏,為了讓她能有些反應父親才會帶回豔光四射的綠姨娘,但母親卻只是瞟了一眼,無論父親做什麼母親都不會有回應。嘴角不屑地一勾,事過境遷後才明瞭母親為何收到那個人的隻字片語後才會鬆開眉頭,臉上有著屬於少女的紅暈。
想到這,她的嘴角緊緊地抿著,水下的拳頭緊握,目光移到眼前這個身穿一件灰色窄袖衫,外罩一件白底藍花的比甲,下著素裙的女人,哪裡還有什麼光鮮亮麗的面容?不過二十七八上下的年紀硬是被磨成如三十好幾的婦人,只怕就連當年的恩客見到她也不會認得出來。
她伸手握著綠姨娘的手,認真地道:“二孃,不如你改嫁吧,你看就連那個女人也不管我們了,你……還年輕,我們又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找個好人家嫁了,生活也不至於那麼苦……”自從母親改嫁後,她再不稱她為娘。
綠姨娘一聽止住了哭聲,抽出手舀了一勺熱水給她淋上頭部,抽了抽鼻子,幽幽地道:“瓏姐兒是覺得二孃礙事了?”
“沒有,二孃不要多心……”林瓏急忙解釋。
“那就好,這話我不愛聽,瓏姐兒往後休要再提。”綠姨娘淡淡地道,“我這輩子就認定了你爹,就算人人都說伎子沒有真情可言,可我就只想當你爹的女人。”就算是那個男人直到死也不曾愛過她,但那又如何?她愛他就行了。
林瓏的眼裡一片氤氳之色,“我只是怕委屈了二孃。”
綠姨娘這才笑出聲地給她擰開發上的水,拿大巾帕包著,然後輕輕一搓,早已當這幾個孩子是自己親生的了,想到林瓏在林剛府上的行為,轉移話題道:“只怕你二嬸這回更記恨上你了,往後連點銅錢也不會給了。”
林瓏一面起身哆嗦地穿上蘇嬤嬤拿來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