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去了。
夏玉樓帶著那兩名太監在樹下挖坑將衣紙灰燼深深埋起,之後才進到屋裡來。
因著蕭氏想念女兒,話題一直圍繞著甘棠宮從前的事情打轉,因而巧茗和巧芙都插不上嘴,也就只能靠著夏玉樓與三朵蓮陪她聊著。
直到傍晚,眾人才散了去。
蕭氏臨走前,拉著巧茗的手道:“若有機會,就扶持夏玉樓那個孩子一把,他知書識禮,人也聰明能幹,落得去掃地幹粗活的下場確實可惜了,我看他嘴上雖然不明說,卻也是耿耿於懷的。”
巧茗便趁機問出先前的疑惑,“母親,他既是有能耐的,先前又在大姐姐身旁做到總管這般高位,就算大姐姐不在了,十二監或者各宮裡,總有能看上他的,怎麼會……”
“還不都是因為他的義父,”蕭氏道,“他義父夏春山原是內官監的掌印,當時有人密告,說是在採辦器物時做手腳,多年下來,貪在自己口袋裡的錢財足有上百萬,經查實之後,便給斬了。夏玉樓倒是清白的,沒有參與其中,但因著這個關係,也無人願意再用他。”
她說到此處,心情比之前平復了許多,便多了幾分理智,改口道,“還是算了,你在宮裡也是如履薄冰的,還是不要攙和這些事的好,那直殿監的活計,就如我之前所說,雖沒什麼前程可言,但好歹踏實平安,世上不平的事那麼多,哪裡樁樁都管得了。”
巧茗便又心情激動地感激母親為自己著想起來,把夏玉樓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腦後。
*
翌日初一,是嬪妃們上慈寧宮給太后問安的大日子。
說起上來,巧茗封妃雖有兩月,卻陰差陽錯的,先是太后身體抱恙,後是她自己被禁足,此番才是第一次趕上這日子。
她特意起了大早,梳妝打扮妥當,便帶著阿茸一起前去。
大抵因為實在太早,到慈寧宮時太后還沒起來,偏殿裡只有德妃在等著。
兩人便在一處隨意聊些話題,說來說去三句不離伽羅與德妃肚子裡的孩子。
德妃因著孕吐,食慾不佳,臉色不好不算,還清減了一些,可肚子卻早早顯懷,圓突突地鼓出來,像在衣服裡綁了個包袱。
她見巧茗一直打量自己的肚子,便拉了她手去摸。
“會動嗎?”巧茗依稀記得巧菀懷孕時自己也曾這般摸過,那時伽羅在肚子裡還會左踹一腳右踢一下的,十分有趣。
“才三個月,還不行,御醫說至少得四個月之後。”德妃笑得一臉安詳,她知道巧茗沒生過孩子,自然不會覺得她不懂這些有什麼奇怪。
這邊氣氛正融洽,忽聽得殿外有嘈雜聲起,德妃微微皺了眉,巧茗也是詫異有人敢在慈寧宮裡喧譁,但見德妃並不管,也就跟著一起坐著不動。
可那嘈雜聲越來越響亮,已能聽出是尖著嗓兒的太監在叫罵,德妃再坐不住,叫凝香扶著自己出去看個究竟。
院子正當中,有個太監正揮舞著掃帚大聲喝罵另一個。
巧茗也跟了出來,罵人的那個她不認識,被罵的她卻認得,正正巧便是昨日在甘棠宮見過的夏玉樓。
那揮舞掃帚的太監其實便是無辜涉及了鬼麵人之事的喬大石,因為那件事,他不能再去御花園灑掃,雖說慈寧宮顯然是個更好的地方,可他心心念念只想著每月多出來的銀錢,如今斷了財路,又被羽林衛好一頓教訓,滿心有氣沒地兒撒,幾乎天天給同僚找茬。
大家都因他是上司的外甥而忍讓著,也就令得他更是變本加厲。
巧茗不知其中緣由,見兩人明明衣飾相同,明顯是同一品級,並無誰高誰低,那夏玉樓卻只是一味低頭不語,由得對方臭罵,甚至還不時被踢打一下,心中自是有些替他難受,加之更覺得他處境可憐。
太后身邊的呂嬤嬤很快帶了兩名內侍趕到,支援將吵鬧不休的喬大石捂了嘴拉走。
夏玉樓轉身繼續掃地時,不經意見到巧茗與德妃站立在偏殿門前的石階上,便低著頭畢恭畢敬地上前行禮,之後又默默退下做事,就如一般太監見到嬪妃時無異,彷彿昨天根本不曾在甘棠宮中與梁家母女三人暢聊過似的。
太后也被這番吵鬧攪擾醒來,她身邊的人做事甚是麻利,不多時便收拾停當,走了出來。
巧芙與駱寶林也已到了,淑妃卻是常年的稱病不出,以至於巧茗至今都無緣與其相見。
眾人依次見禮,按序落座。
之後便是聽著太后唸叨著天氣轉暖,自己的頭風之症好轉許多,夜裡睡得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