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站著沒動,姜採青微微一笑,便叫兩個丫鬟道:“你們下去吧,我跟吳舅爺說些事情。”
等兩個丫鬟一走,吳景生看著姜採青,嗤笑一聲道:“我聽說,裴家如今倒了?那裴家家主,都關進大獄了,附逆的大罪,怕沒活路了吧。”
“吳舅爺訊息來得快。”姜採青只微微笑著,面色沉著,也不多言。
“裴家既然已經倒了,當年的事情,也該討個說法了。”吳景生恨恨說道,“他裴家李代桃僵,叫你詐孕,不知哪裡弄個野種來作假,佔了我姐姐萬貫家產,如今也該他惡報到了。”
果然是這事!姜採青既然已經猜的七八分,便沉聲說道:“吳舅爺何出此言?張家家產,旁人可不曾拿走一分。”
“他裴家仗勢欺人,當我吳家人都是死的麼?”吳景生冷哼一聲,罵道:“當年我姐姐為了張家香火,是要納你為妾不假,可他們夫婦當時住在我們家中,只說等回到沂州再叫你行禮進門,我那姐夫是個仁義守禮的,又住在岳家屋簷下,他平日並不曾親近你,哪裡會對你做那樣苟且之事?後來他們夫妻遭難橫死,那裴三便宣稱你懷了身孕,分明是他的奸計,你真當我不知道這裡的內情麼?”
“吳舅爺既然知道,便該明白裴家並沒拿張家半分銀子。”姜採青坦然說道,“裴三爺這樣做也是情勢使然,明明也是為了張家。時隔幾年,吳舅爺卻忽然翻出這樁舊事,怕不是隻為了責難我吧?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倒沉得住,可你也該知道,這事情我若抖落出去,張家族人自然不會饒你,我若告到官府,你和裴三謀奪張家家產,裴三如今又是個附逆的罪人,你還想落得什麼好下場嗎?”
姜採青點點頭,嘲諷地一笑:“吳舅爺既然沒去官府告發,這會子找上門來,自然是有條件跟我談了?”
吳景生一路咄咄逼人,這會子卻有些訝異姜採青的態度,按說這女子不該哭啼哀告才對嗎?
吳景生盯著姜採青看了又看,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什麼身份?也配跟我談條件。只是我念及姐姐已死,也不想怎樣你們,我也不貪心,你給我五萬兩銀子,我便只當沒有這事,從此不登張家的門。”
五萬兩?姜採青這下子當真吃驚了,須知這年頭真金白銀硬實,一兩銀子拿到街上就能買一石白米,一般的田地也才十兩銀子一畝,張家號稱良田千畝,實際千畝要多,可仔細算來也不到兩萬兩銀子,加上兩間鋪子,還是這幾年姜採青經營有方掙了錢的,也不過再摺合幾萬兩銀子。
吳景生這一開口,幾乎就要了張家這些年大半的家產積蓄啊,可真有他的。姜採青重又打量了一番吳景生,一件半舊的青布直綴,看著皺巴巴灰突突,再聯想他大晚上只帶了一個年老家僕騎馬來的,吳家這境況看來不好啊。
她此時卻不知道,因為新皇登基,黨同伐異清剿倒算,吳舉人——也就是吳景生那位做了濮州主簿的父親,已經獲罪免官發配嶺南,長興猜的沒錯,吳景生的確是落魄了,帶著妻兒老母潦倒窘困,一路差點沒討飯回到故鄉沂州的。
五萬兩,姜採青心說,吳景生到底是吳娘子的嫡親兄弟,若他落魄潦倒吃不上飯,開口要個五千兩,她還真有可能考慮一下,五萬兩——
“吳舅爺應該知道,張家就算有些恆產,歷經變故,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
“這是你操心的事,我只管要銀子。”吳景生盯著姜採青,突然陰測測笑道:“或者我少要一些,你把這布帛鋪子抵給我,便是把你的人抵給我也行啊。”
姜採青眼見吳景生猥瑣起來,冷冷地瞪著吳景生,心中飛快地思慮對策。這事情她不想驚動張家下人,在這個關口上更不想橫生枝節,憑她自己的話——姜採青握緊袖中的彎月短刀,面色冷凝,端坐沒動。
“真想不到,當年乾巴巴的鄉下丫頭,如今竟出落得這般花朵兒似的,這樣的美人兒,孤寂守寡,只怕還不曾嘗過男人的滋味兒吧?倒不如爺疼疼你,省得白白浪費了你這般嬌美的可人兒。”
吳景生說著,便一臉淫邪地逼近姜採青,姜採青忙起身退了一步,吳景生盯著她,口中狠狠說道:“你還是乖乖從了我的好,你若自己聲張,便正好叫外頭的下人知道這事情,惹惱我告發此事,明日就叫你領著那野種趕到大街上去!”
吳景生再次撲過來,姜採青眼睛一閉,猛地抽出袖中的短刀,卻忽然聽到噗通一聲,還不及睜眼,便已經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腦袋被那人摁在胸膛,低低的聲音說道:“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