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給你書。”翠綺把書遞給姜採青,忍不住又問說了一句,“娘子還不睡麼?棠姨娘要是不來,娘子往常這時候早該歇下了的。我剛才看見絹姨娘那屋裡,都這樣晚了,燈影下似乎還在織布呢,這院裡的姨娘,做什麼都睡得這樣晚。”
不知怎的,姜採青一下子就想起“長夜難眠”這麼個詞來。
“我這不就要睡了嗎。”姜採青瞥了一眼翠綺,忽然生出些促狹的心思來,便把那書遞給翠綺道:“不是說要給我分憂嗎,現在就用著你分憂呢,把這書隨便讀兩篇給我聽。”
“娘子,奴婢已經很認真學認字了,真的。”翠綺頓時哀怨起來。
“別貧嘴了,娘子叫你學字,還不知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花羅笑道。
兩個丫鬟收拾一番,關了通風的窗子,看著姜採青斜靠在軟塌上,便又催促她趕緊去床上睡覺。姜採青沒動彈,胡亂翻了幾下書,終究是心裡有事,便把書往旁邊一丟,叫兩個丫鬟:
“你兩個回自己屋去睡覺吧,走時把魏媽媽叫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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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叫老奴?”
魏媽媽隨後就來了,穿戴十分整齊,看來這麼晚她竟也還沒睡。姜採青打發走了兩個丫鬟,獨自脫掉外衣上了床,正靠在枕上半躺著呢,便招呼魏媽媽坐過來說話。
“魏媽媽,你說那時郎中家裡,是個什麼情形?他兄弟幾個?”
“娘子忽然問這個做什麼?”魏媽媽笑著反問道,隨手搬了繡凳在床前坐下,看著姜採青道,“那時家醫術世家,幾代人從醫,家族世系自然十分龐大,分家不必說他,宗家如今老太爺還在,生了嫡親兄弟兩個,以前老奴跟娘子說過的,時郎中的伯父一房,都在京城居住。沂州時郎中父親這一房,嫡長子時宗珉,是前頭正室生的,前夫人過世後時家二老爺沒續娶,扶正了貴妾,生下的嫡次子便是時宗玉,庶子沒有,倒是聽說有個庶女的,才幾歲年紀,老奴卻沒見過。”
姜採青心中斟酌著,畢竟她不是土著古人,才來了也不久,棠姨娘這事枝枝蔓蔓的,可不單純是後院的事,她還真拿不定主意,實在需要找個人商量一下。她猶豫著說道:
“秋棠……怕是和時家的大爺有些首尾。”
“時家大爺?”魏媽媽驚訝問道,隨即神色一凜,罵道:“這賤婢果然沒安分,卻怎麼勾搭上時家大爺了!”
“那時家大爺怎的了?”
“倒不是他怎的,時家大爺既是嫡長子,醫術也好,很受家族看重的,娶妻葉氏也是高門出身,賢惠知禮的,前程自然不差。要說時家大爺本該是個穩重的,不想怎的竟跟那賤婢沾染上了。”
“那他家中也有妾室?”
“正經妾室沒聽說有,不過大戶人家的公子,像時家大爺這將近而立的年紀,屋裡少不了人伺候,通房丫鬟必定是有的。”魏媽媽說著話題一轉,問姜採青:“娘子如何知道的?那賤婢的肚子,可是確鑿了?”
姜採青微嘆點頭,便把秋棠今晚的來意說了。魏媽媽思慮半晌,也嘆氣道:“六爺上回來說的話,怕是也看出這秋棠不安分。既然關係到時家大爺,偏還有了身孕,如今時家大爺去了京城,那賤婢畢竟還是張家的妾室,我們作為張家,若去透漏給時家的長輩,卻像是去打時家的臉了。這些子世家大戶,左不過都是一張面子撐著,把那層面子撕掉都不好看。可若不問過時家便處置了秋棠,到底關係他家子孫血脈,也不知那時家大爺怎麼個意思,弄不好叫他心裡結下仇怨,傷了和氣,為了個賤婢可不值當的。只如今該怎的處置才好?”
“我看那時宗免……”姜採青搖頭道,“他本來是叫秋棠墮胎的,只如今耽誤的月份大了。”
“若這樣,時家大爺倒還沒糊塗到家,索性就發落了那賤婢了事,大家都乾淨。娘子若是不忍她死,遠遠賣掉就是了。總之不能叫這醜事鬧出去。”
賣掉……本能的,姜採青總想給棠姨娘一條活路,她想了想,說道:“這事情自然不能鬧出去,只是我總不忍心她走上死路,容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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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採青這一晚睡得著實晚了,也不知熬夜太晚還是心中思慮,魏媽媽走後,她躺在床上又老半天才入睡,第二日便妥妥地睡過了頭,起床梳洗吃了早飯,便已經日到中午。
過了晌,布帛鋪的陳掌櫃帶著一個小夥計來了,姜採青便在偏廳聽他報了這陣子的賬,鋪子裡的營業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