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菊姨娘簡直是交了好運了,劉家之於張家,糠籮換了米籮。可不論糠籮米籮,姜採青總是不情願再把後院哪個姨娘嫁給誰做妾,你說這年頭,小妾是人乾的活兒嗎?
不過,日子總是要菊姨娘自己過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她自己怎麼想,旁人還是不要強去幹涉吧。姜採青於是吩咐道:“去把問菊叫來吧。”
菊姨娘進來的時候,穿了件柳黃色從花絹的褙子,因為張家夫妻的喪事,後院裡至今少見豔色的衣裳,這柳黃的春裝雖不算鮮豔,卻也清爽應景兒。姜採青招呼她坐下,便直截了當把剛才林婆子的來意跟她說了。
誰知菊姨娘慢吞吞想了老半天,才回了一句:“竟有這事?”
“你在寺中,沒見過那劉大人麼?”
“奴婢記不清了。”菊姨娘一抬頭,撞見姜採青要笑不笑的眼神,忙辯白道:“娘子信我,真不記得了。娘子知道的,奴婢當日陪秋棠去進香,在寺中住了幾日,當時秋棠整日悶悶不樂,奴婢多是陪她呆在給女居士借住的寮房,也沒怎麼見過生人。倒是……”
菊姨娘說著遲疑半天,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著說道:“奴婢在寺裡時,有兩回跟秋棠一起去寺外的後山散心,一時興致在林中吹簫的,便有幾撥人近前來聽奴婢吹簫,因來人裡多是女眷,奴婢也就沒多在意,像是裡頭……也有男子的,只是奴婢真沒仔細看。”
噗——姜採青忽然忍不住想笑,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流水在哪兒呢?沒看見呀。
想象一下那種情形,美麗驚豔的江南女子,坐在林間山石上專注吹簫,嘯聲千迴百轉,哀婉動人……也難怪那什麼劉大人一見之下便心心念念,竟一直打聽到張家來了。只可惜佳人陶醉在山景和曲子中,竟壓根沒注意他。
“娘子,奴婢當真沒在意看,也不認得。”
“認得不認得,也沒人責怪你。”姜採青揮揮手,看著菊姨娘明豔動人的小臉,正經問道:“而今先不管認不認得,那位劉大人既然已經託人來說話了,你只想一想你自己是否願意,我也好給那林婆子回話。卻有一條先要說的,你若願意,我便把你的身契放給你自己拿著,斷然不會三百兩銀子賣給他家的。”
“奴婢不願意,奴婢壓根不認得他,做什麼要千里迢迢跟他去回京城去?奴婢在這院裡過的習慣了,壓根就不想再回到江南。”菊姨娘樣子有些激動,對姜採青哀求道:“求娘子不要答應,奴婢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京城半步。”
“不願意就不願意吧,他家又不能來搶,看你急的。”姜採青安慰了一句,沉吟片刻,緩緩問道:“我先前也說了,這後院妾室,儘可以改嫁的。要說這劉大人家世身份也算好的了,你既然不願跟他,可還有什麼中意的人麼?”
菊姨娘連忙搖頭:“奴婢十四歲被賣到這裡,如今已經六七年了,統共沒出過這後院幾回,哪有什麼中意的人?奴婢如今只想太平安穩地過日子,若是當真要嫁,最好就是嫁個簡單些的小戶人家,衣食溫飽就好,決計不想進那官宦世家做妾,達官顯貴之家外邊看著風光,內裡還不知如何腌臢呢!”
這菊姨娘,只怕是個有故事的人。
姜採青端詳著她,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段,怕只怕紅顏禍水,要嫁個小戶人家也不容易的。她心中想著,口中便也坦誠地說了出來。
“你生的這樣一幅容貌,美則美矣,卻該聽說過紅顏禍水,只怕是嫁入小戶人家也未必安穩的。”
棠姨娘聽了卻忽然一掃愁容,噗嗤笑道:“不安穩還罷,就奴婢這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女紅針鑿不會,農活飯食都做不好,卻只會吃飯吹曲兒,養尊處優慣了,偏還吃不得苦,普通小戶人家又如何白白養的起奴婢?思來想去,也只好賴在娘子的後院裡悠閒度日了。娘子既然說散妾之事各人自願,便多辛苦些,讓奴婢繼續賴著您吧。”
姜採青愣了愣,不禁失笑地暗暗罵了一句,這倒黴孩子!
******************
話都說到這兒了,便趕緊打發那林婆子走吧,等菊姨娘告退下去,姜採青便叫翠綺去請林婆子,自己懶懶散散地歪在軟塌上,心裡斟酌著,要怎樣措辭,才能不刺激劉大人那顆受傷的落花之心?
林婆子還沒來呢,前院頂替翠綺的丫鬟碧綢匆匆跑來,福身稟道:“青娘子,外頭有人來找絹姨娘,說是她表兄。”
“既是找絹姨娘的,便去告知絹姨娘呀。”
“可是……”碧綢略為難道,“外男不能進後院,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