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定北侯府眾人都未將此事太過放在心上。誰都明白沈數為何要去蔣家藥堂,然而蔣家二房遠在無錫,沈數卻終將前往京城,想來此後若無什麼變故,也該是再不相見了。
誰知世事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一年之後蔣桃華的名字再次出現,伴隨而來的卻是一張止血散的方子,以及數千包成藥,而沈數在信中再提到這位蔣氏女,語氣已經全然與之前不同了。
對止血散,不單殷家眾人,就是整支西北軍都是歡迎的,此藥價格低廉,止血效果卻十分不錯。蔣家願意無償將這方子捐給西北軍,令定北侯府對蔣家的恨意都減了八九分。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對蔣家就全無介蒂,更不代表數月之後定北侯夫人看到沈數信中流露出欲求親蔣家的意思時沒有驚怒交加。
那封信在定北侯府引起了一番風波,定北侯太夫人第一個反對——她的獨生女兒之死就與蔣家有脫不開的關係,現在難道要把女兒唯一的骨肉拱手送給仇人不成?
在那封信裡,沈數述說了與蔣氏一同治疫之事,並且說他的眼疾可能是什麼家族隱疾,由血脈所傳,而並非是當初蔣方回用藥有誤所致。
這說法最初讓殷家人真是吃了一驚,定北侯夫人立刻就派人去老定北侯及定北侯太夫人孃家的親戚處打聽,幾乎把五服之內的親眷能找的都找遍了。然而事實證明,無論是殷家,還是太夫人孃家,都不曾有人患過這瞀視之症。
這件事情讓定北侯府上下對於蔣氏的好感消磨殆盡。殷家或許可以接受蔣方回用藥有誤,但不能接受蔣家人不但粉飾太平,還想將沈數的眼疾原因扣到殷家頭上來。
不過這個外甥畢竟是皇子,他在信中對蔣氏那般推崇,定北侯夫人也不好硬邦邦地反對,只得將調查結果反饋過去,儘量委婉地提醒沈數:蔣氏是在欺騙他。
這封信送過去才沒多久呢,沈數的下一封信就到了。信中他矢口不提瞀視之事,卻告訴定北侯夫人,他要娶蔣氏了。
前一封信說的還是想要求娶,後一封信就說要娶了。並且伴隨而來的還有太后指婚,聖旨已下的訊息,簡直把定北侯府眾人都要氣炸了肺——當然,這憤怒主要是衝著太后去的,另外,就是蔣氏了——如果不是她巧言哄騙沈數,把他的眼疾黑鍋扣給了殷家,沈數又怎會將計就計娶她為妻呢?畢竟就算不看蔣殷兩家的舊怨,單是從出身上,她就根本配不上做郡王正妃。
木已成舟,又是沈數自己挑中的人,定北侯夫人只得捏著鼻子去勸太夫人——或許蔣氏成親之後能相夫教子,再則她好歹有一身醫術,哪怕是平時裡照顧沈數的身子呢,也算是有用了。
定北侯府這口氣忍了沒有多久,西北就發了疫情。此時蔣氏在京城附近治疫的名聲已經漸漸傳了過來,定北侯府對她也抱了幾分希望,遂快馬急騎,將訊息報給了沈數。
很難形容定北侯府接到回信時眾人的心情。蔣氏一口就道破了此疫症的名字及傳染方式,定北侯照著她說的使人一查,果然疫起之初便是一批皮毛所致,並在販運皮毛的商人家中找到了同樣染上疫病的騾馬。
然而蔣氏雖然指明瞭這些表徵不同的疾病皆出一源,卻又說此病她也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隨著信送來的藥方證明了這一點,按此方用藥及護理,正如蔣氏所說,生皰疹疔瘡的病人有九成都在好轉,可是那些腹瀉寒熱甚至抽搐的病者則狀況不佳,幾乎每天都有人死去。倘若不是定北侯府在西北威重望高,現在或許已經引發百姓恐惶騷動了。
因了這些事,定北侯府上下對於桃華很難歡迎得起來。冷氏雖然是孫媳,並沒有經歷過當年太夫人痛失女兒,定北侯失去親妹的那段日子,但亦對蔣氏印象不佳。不過,這會兒她仔細打量之後,也不得不說,單從容貌氣度上來說,蔣氏與這位皇子表弟,還真得算是珠聯璧合。
“表嫂,這是桃華。”沈數笑著牽了桃華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桃華的醫術不錯,表嫂平日裡倘若有什麼需要,只管找她。”
冷氏眼角餘光瞥見小姑子在一邊翻了個白眼,再看看沈數牽著人的手,心裡暗暗苦笑——看來婆母寫的那封信對這位表弟根本無甚用處,蔣氏就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讓他連事實擺在眼前都不肯相信?
“表弟妹遠道過來,一路辛苦了。”冷氏也早備了見面禮,平輩相見,無須行什麼大禮,一福身而已,倒也方便,“一會兒用過飯,便早些歇息吧。屋子還是當初表弟住過的地方,什麼都不曾變動。西北之地,不比京城繁華,表弟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