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爺單名一個錫字,祖上世代行醫,到了蔣老爺父親這一輩,兄弟兩個都在宮中做御醫。
蔣家大老太爺名為方正,有兩個兒子。長子蔣鈞,就是桃華所說的大伯,如今奉養著父親在京城,自己做個從五品的官兒。還有一個妾生的兒子蔣鑄,卻是在外經商。
蔣錫是二房之子。二老太爺蔣方回,多年前因在宮中伺候的貴人難產身亡,也被問罪,死在獄中了。二老太太夫妻情篤,沒幾個月便跟著病亡過世。蔣錫父母雙亡,父親又是個帶罪之身,且罪在宮中,科考上是難走,索性就帶了妻子李氏和女兒桃華,回了蔣家的祖籍無錫。
李氏是蔣方回朋友之女,打小兒兩家父親口頭定下的親事,蔣方回雖獲罪,李老太爺不肯毀約,竟把女兒還嫁了過來。蔣錫夫妻相得,很是過了幾年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只不知是不是天也生妒,李氏身子有些弱,婚後多年只生下一個女兒,好容易再次有孕,卻是一屍兩命,棄了丈夫女兒去了。
蔣錫傷心過甚,不肯再娶。如此過了四年,桃華十歲的時候,有人勸他說:女兒大了,若是沒有母親,便在五不娶之列,將來親事上怕有妨礙。蔣錫聽得有理,何況此時女兒長大,又是極能幹的,不怕落在繼母手下吃苦,遂又張羅起續絃之事。
蔣錫雖則不能再科考,可身上已有個秀才的功名,不算白身。蔣家人丁不旺,然世代行醫頗有積蓄,無錫這邊便有一處藥堂一處莊子的祖產,幾年經營下來家產殷實,一說要娶,自有人上門來與他說媒。蔣錫不要那年輕貌美的,只要性子溫柔善待女兒,最後挑中了曹氏。一則有幾分憐惜,二則取中她性情柔和,雖是半路夫妻,卻也和睦。就是兩個女孩兒,一個無母一個無父,也可算同病相憐,蔣錫疼愛自己女兒,對曹氏的女兒也視同己出。後來曹氏生了柏哥兒,日子便更好了。
京城裡頭的長房,蔣錫從前也與桃華說起過,只是語焉不詳,大都是說蔣老太爺從前對他如何好,卻不大提起堂兄們。這些年京城與無錫之間也時有書信來往,年節亦有些土物彼此相贈,但桃華總覺得,蔣錫跟堂兄似乎並不很親近。
“是你大堂兄代筆寫的信。”蔣錫隨手將信件習慣性地遞給女兒,“你二堂兄今年中了童生,可惜最後一關未過,未能取中秀才。”
桃華展開信紙,隨口道:“二堂哥今年也才十五,能中童生也不錯了。”二堂兄蔣松華是大伯蔣鑄的長子,是個老實人。人太老實了,讀書上就缺著一點兒通透,加上大伯蔣鑄會讀書,在他這個年紀早就取中了秀才,所以就顯得蔣松華不夠出色。
蔣錫也嘆道:“他是嫡長子,你大伯自是盯得緊些。其實松哥兒寫字做文章雖不顯,卻是個紮實的,打小兒就讀書認真。那時候他還住在後院,每日就早早去書房了。你起得晚,從來早晨不曾見過他,還問你娘,是不是二哥哥總是不起來。那時候你也三歲了,可還記得麼?”
桃華笑道:“這實在不記得了……”她是這具身體六歲的時候才穿越過來的,根本就沒見過京城的伯父堂兄們。且這身體的原主人,在五歲的時候還磕過頭,導致有些痴傻,若說各人的模樣或許還能在原身的記憶裡勉強搜到一點,這種小事哪裡會記得呢。
蔣錫神色就微微有些變化,嘆道:“也難怪,你那時候還小,後來又摔到了——哎,不記得也不要緊,總會見著的。”說著忽然想起來,“這次還有你們大姐姐從宮裡賞出來的東西,一會兒叫他們搬過來。我瞧過了,四匹宮緞,花色都好;還有一盒子宮花,說是今年的新樣,正好你們姐妹兩個戴。”
桃華努力從殘存的記憶中去搜尋大堂姐蔣梅華的資訊,彷彿隱隱約約記得是個生得十分俏麗的女孩兒,眉目之間總是有幾分冷冷的,再多的就記不起來了。
這邊說著,那邊婆子已經將緞子和宮花搬了進來,其餘京城的土產之物,自然是送進廚下去了。
四匹宮緞分別是湖藍、石青、桃紅和蜜合四色,一盒宮花合計六朵,顏色式樣也各自不同。曹氏看得嘖嘖讚歎:“到底是宮裡的東西,看著就講究。”
桃華隨意地掃了一眼。宮緞質地倒是不錯,花樣也新鮮,不過江南一帶盛產絲綢,就是宮裡用的東西,也有許多是江南貢進去的,因此這宮緞到了江南也就不值什麼了,只是宮裡出來的東西有個好名頭罷了;倒是那宮花手藝不錯,只可惜都是海棠桃花之類的小花朵,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戴倒也合適。
這些桃華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這麼說,大姐姐莫非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