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底層的人們,那衣裳一般都是大人的舊衣裳改了給大兒穿,大兒的舊衣裳縫縫補補再給小兒穿,卻是少有人家會這般不懂生活地給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添置新衣。
莫娘子聽了,只微微一笑,卻是未辯一詞,手裡依舊不緊不慢地裁著那布料。
喬娘子原也不過是順口一說,見莫娘子不接話,她便丟下那話,問著莫娘子道:“阿莫姐今年在哪裡過年?”
莫娘子頭也不抬地道:“就在這裡。”
“那可太好了,”喬娘子笑道:“正好麻煩姐姐幫我看一看門戶,我今年不在家過年。”
莫娘子驚訝抬頭看她一眼,想了想,便答應著點了頭,卻是不曾多問上半句。
而雖說她沒個好奇心,正提著個菜籃從莫娘子門前經過的鄭阿嬸顯然對喬娘子的去向很感興趣,便問著喬娘子道:“你是要回孃家過年嗎?”
喬娘子的笑容一僵,冷哼道:“我孃家人都死絕了。”卻是一甩頭,就這麼咚咚地下了樓。
直到聽到樓下傳來院門被喬娘子憤憤帶上的聲音,鄭阿嬸才看著莫娘子一陣搖頭,笑道:“阿喬這脾性,再不收著些,以後有得苦頭吃呢。”卻是將那菜籃放在門外,進到室內,看了看莫娘子裁的衣裳,同樣也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說你,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你給她裁什麼衣裳,沒得折了福壽。等再過個兩年,她哪裡還能穿得下,倒白糟蹋了好東西。”
此時莫娘子已經剪下了最後一剪刀,直起腰笑道:“這原就是她得來的東西,給她做也是應該。且年後她也正用得著。”
莫娘子和鄭阿嬸說著話時,阿愁湊到窗戶邊上,低頭往樓下的巷子裡看去。見喬娘子那窈窕的背影消失於巷口,她不禁好奇地歪了歪頭。樓裡其他人家做著什麼營生,阿愁全都聽人提過,唯獨這喬娘子是做哪一行當的,竟是從沒人提,連二木頭和四丫也說不清,卻是一個說她是明月湖上的船孃,另一個則信誓旦旦說,她是哪家大酒樓裡的賣酒娘。
這兩個行當,於阿愁來說,都很陌生。不過顯然,這並不是個什麼特別體面的職業,不然大人們也不會那般諱莫如深了。
她這裡走著神時,鄭阿嬸湊到莫娘子的耳旁小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略大了一點音量嘆息道:“唉,也是個可憐的人,我只怕她這回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偏她那渾身是刺的模樣,便是我想勸她兩句,也不敢輕易開口。”
莫娘子跟著嘆了口氣,道:“各人的日子都得靠著各人自己過,這又哪裡是誰勸得住誰的。”
鄭阿嬸看看她,笑道:“你是個明白人……”
正說著,那東廂裡響起一陣銅鈴響,該是鄭家那癱了的老阿婆在叫人了。鄭阿嬸的眉頭忍不住就動了一下,卻因著到底是在人前,不好擺出不耐煩的模樣,嘆著氣道:“我阿姑叫我了。”
莫娘子點了點頭,見鄭阿嬸出去,她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低低道了句:“誰不是可憐人呢。”回過頭來,見阿愁站在窗前看著她,莫娘子一皺眉,道:“昨兒放你出去野了半天,今兒還不把昨兒的功課補上?!”又道,“你也知道你才學了沒多久,原就該多練練手才是,不然便是送你過去,只怕你也選不上。”
阿愁一吐舌,轉身鑽進內室,一邊拆開頭髮,一邊開啟莫娘子的妝匣子。她正準備於自己頭上練著前兒莫娘子教她的如意雙環髻時,忽然就聽得門外傳來小李嬸的聲音。
那小李嬸還沒進門,就對莫娘子笑道:“我聽說,今年你在家裡過年?那你家裡做不做年蒸?你要是也打算做的話,我們幾家一併了吧。才剛我問了巷口的宋老爹,他家老虎灶明天上午有空灶頭。我算了一下,租他家的灶頭,可比我們在自己家裡做要合算多了。且我們幾家合起來,相互幫著忙,也總好過一家一戶忙到半夜呢。你來不來?”
莫娘子聽了,低頭想了想,笑道:“也是呢,明兒就二十八了,是該做起來了。”
於是她乾脆收了那已經裁好的衣料,跟小李嬸商量了一會兒明天年蒸的事。臨走前,那小李嬸忽然問著莫娘子道:“我看你家都沒怎麼備年貨吧?若是有不湊手的,跟我說,先從我家裡拿也一樣。”
莫娘子忙笑道:“其實早備好了,不過因為我家裡就兩個人,簡單了一些罷了。”
小李嬸便笑道:“行吧,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說著,探頭看看屏風裡正兀自練習著梳頭的阿愁,忽然嗤笑一聲,湊到莫娘子耳旁小聲道:“換作以前,便是我想大方,我家那小氣阿翁也再不會點頭的。可如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