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顯擺地勁頭上來了,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肯定是貂皮啊,這個衣領花了我孫媳婦四千多塊錢呢,你說哪個貴?”
天知道衛老太最近幾年有多麼想要嘚瑟顯擺,原先她有什麼好東西的時候,就會打電話同孫二英嘚瑟一番,可現在孫二英一家靠著辣醬廠發家致富,日子過得也不差,衛老太有心同孫二英嘚瑟,但時不時給孫二英反嘚瑟一番,漸漸地,她就不同孫二英嘚瑟了。
這次回到頭道溝,衛老太要把她憋了這麼多年的嘚瑟全都抖索出來。
“大柱,二柱,你們都同咱這些老鄉們好好打招呼啊,還都認識吧。”衛老太轉身招呼衛大柱他們。
村裡人聽衛老太喊衛大柱和衛二柱,這才順著衛老太的目光朝衛老太身後看去,這麼一看,立馬就驚了。
謝金花結結巴巴地問衛老太,“那個國字臉的大高個兒……真是你家二柱啊!那二柱旁邊的那個盯著掛麵頭的婆娘,是你家蘭子?”
為了回家而特意燙了平板燙的李蘭子:“……”她特意把頭髮拾掇的順順溜溜,怎麼就變成掛麵頭了?
衛老太瞅了一眼李蘭子,她突然發現這個金花嫂子還挺幽默的。李蘭子把頭髮做成平板燙,十分直溜地搭在臉兩邊,可不就和煮熟的掛麵一樣嗎?
“對啊,金花嫂子,你連二柱夫妻倆都認不出來了?”衛老太笑著說。
謝金花瞅了一眼自家兒子,一臉尷尬地說,“能認出來,和當年走的時候沒多大變化。大英,你們家平時是不是吃什麼仙草玉露了?怎麼瞅著一個個不但沒變老,怎麼還越活越年輕 了呢!你瞅瞅當初同你家蘭子春芽她們扯淡拉呱的那些婆娘,現在一個個老眉老眼的,瞅著比你都顯老。”
衛老太臉上的笑意險些沒繃住,她惦記著給衛老頭上墳的事情,便同謝金花和孫棟樑說,“今兒個日子特殊,大家都各忙各家事情去吧,我帶著孩子回來給老衛掃掃墓、上上墳,等忙完這些事兒咱再看好好嘮。”
那些人漸漸散去。
衛家人這次回來多數是成雙成對的,比如衛光明和陶晴晴,小夫妻倆牽著倆孩子,一家四口眉眼都好看得要命,引得村裡人頻頻往那邊看。
衛添喜扶著衛老太,洛書文就寸步不離地在她身邊跟著,這兩人也極為惹眼。
剩下的諸如衛東征等單身狗自己組了個小團,兄弟幾個邊走邊聊,說得挺開心,身上穿著筆挺的西裝,頭髮鬍子也打理得整整齊齊,頭道溝裡那些大閨女小媳婦的眼珠子都快粘在兄弟幾個身上了。
頭道溝的村民隨著衛老太走了幾十米遠,見衛老太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眼眶也開始發紅,自發地閉上了嘴,不過還有好多人繼續跟著走。
衛老太也沒有攔,她循著舊時的記憶把衛家人都帶到了埋葬衛老頭的地方,看著那被雨打風吹而變成矮矮一小塊的墳包,眼裡的淚像是滾黃豆一樣往下掉。
“老衛……”
衛老太這一聲喊,直接就把衛家人都喊得飈了淚。
除去衛大柱和衛二柱之外,恐怕沒幾個人真的記得衛老頭長什麼模樣。
衛老頭走的時候,衛四柱剛記事,衛大丫才斷奶,對衛老頭自然是沒什麼感情的,他們哭,完全是因為見不得衛老太哭。
衛老太多麼要強的一個人啊,當年沒糧食活不下去的時候,眼看著兒子閨女餓得奄奄一息,她哭過一次,後來就很少哭了,清明時節心裡憋得慌了,她會嚎兩嗓子,過年守歲的時候,衛老太習慣帶著孩子們一起追憶過去,也容易抹幾滴眼淚,衛二丫生了重病的時候,衛老太也哭過……隨著年歲的增長,衛老太內心藏起來的軟弱漸漸暴露了出來,可衛老太從沒這樣哭過。
衛老太一開嗓,衛家人的心尖都跟著顫了好幾顫,衛大柱兄妹幾個哭得不能自已,孫子輩的衛東征等人也跟著紅了眼眶,就連那些曾孫也都被太奶奶這一嗓子給嚇得不輕,開始抽抽搭搭地抹眼淚。
一群衣著體面的人跪在莊稼地裡,哭聲悲慟,等哭夠了,衛老太這才站起來,她繞著衛老頭的墳包走了兩圈,同衛大柱說,“大柱,咱在這兒多停幾天吧,把你爹的墳包給修修,當年咱家窮,沒錢給你爹立碑,這次一併立了。”
不是商量,是命令。
衛大柱連連點頭,不用他張嘴,衛家最有人脈也最有能耐的衛東征就把這事兒給擔了下來,“奶,這事兒不用我大伯張羅,我來吧。今晚咱就歇在縣裡,我同招待所的人說過了,給咱留足夠的房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