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商量,先把家裡的傭人都打發回家,再問過劉嫂,包媽和丁叔三個人的意見。劉嫂家在上海,還有親人,傅亦霆便給了她一筆錢,跟其它傭人一同遣散了。包媽和丁叔一直跟著馮家,所以與他們一道走,路上也方便有人照顧。
之後,傅亦霆將自己名下的產業清點了一下,發現大部分的工廠和公司受戰火的影響,已經處於無法營業的狀態。像這樣的直接結束,剩下那些實在無法變動的,就託付給留在上海不打算離開的人。
準備好這些,一些大額的錢透過匯票的形式傳到香港邵華的名下,他們身上也不準備太多值錢的東西,只讓李氏和馮清收拾簡單的行李,一行人動身離開。
傅亦霆準備了兩輛汽車,分別由王金生和袁寶駕駛,定的計劃是先到蘇州,那兒有他的一個熟人,應該能弄到南下的火車。
這一路上能帶的人有限,傅亦霆也讓大黑那些人自謀生路去了,所以沒什麼人能夠照應,所有的事情都得靠他們自己。好在從南京那邊退過來的政府軍和憲兵,還有很多愛國人士組織起來的軍隊在上海周圍進行強有力的抵抗,所以日軍還沒有大舉地侵佔過來。
等汽車好不容易開出城,卻在開往蘇州的半路上,遇到了一個關卡。看那些人的裝扮,應該是一隊日軍。前面有輛車停在路邊,箱子都被日軍拖了出來,放在地上胡亂翻找。
傅亦霆和袁寶隨身都帶著槍,身手也不錯,見狀也難免緊張了起來。這隊日本兵應該是被政府軍打敗之後逃到這裡,攔路搶劫。他們的人數大概有幾十個,真要動起手來,只怕一車的婦孺不是對手。
傅亦霆問開車的王金生:“還有別的路嗎?”
王金生的手緊握著方向盤:“六爺,恐怕來不及了。”他看向玻璃窗外,幾個舉著帶刺刀槍的日本兵已經圍了上來。
李氏和馮清他們坐在後面的那輛車上,這輛車上就坐著傅亦霆和許鹿,還有王金生。傅亦霆握緊許鹿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害怕。他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許鹿卻沒有見過。但他手心的汗還是出賣了他。
那幾個日本兵在外面用生澀的中文喊道:“下車,檢查!”
見傅亦霆他們不動,就朝天鳴槍示警。
王金生對傅亦霆說道:“六爺,我們該怎麼辦?”
傅亦霆沉著臉,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肯定沒有人會來救援,前面的那輛汽車已經被日本兵搶光了東西,正跪在路邊苦苦地哀求。硬來絕對是不明智的。
論單打獨鬥,他不會怕,但他不能不顧忌妻兒。
“我們先下去再說。”傅亦霆看著那些日本兵,對王金生說道。
兩個人開了車門,紛紛舉起雙手,許鹿則躲在傅亦霆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喘。她哪裡見過這樣真刀真槍的一幕,腦海裡閃過的都是不好的畫面。那些日本兵看到她有幾分姿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用日語說要把她搶過去玩玩。
許鹿更加害怕和緊張,想出聲提醒傅亦霆,可是就算提醒了,傅亦霆和王金生這麼幾個人,能打得過這些日本兵嗎?何況李氏和馮清還在後面的哪輛車上,她們是真的手無寸鐵的平面。一個弄不好,都會命喪此處。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聽到那些日本兵說日語,忽然有了主意。她收起膽怯,從傅亦霆身後走出來,用日語問道:“請問你們是哪個部隊,哪個將軍的手下?”
她的日語說的非常好,與日本人無異。本來還滿肚子壞水的日本兵怔怔地看著她:“你,你是日本人?”
許鹿點了下頭:“我是田中將軍的女兒田中惠子小姐的朋友。她在上海開了一家商社,我是來跟她談生意的。”她翻開隨身的手袋,一頓翻找,將田中惠子的名片找出來,遞了過去。
那些日本兵頓時肅然起敬:“原來是惠子小姐的朋友,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周圍都在打戰,太不安全了。”
“是的。但現在上海太亂了,惠子小姐安排我們先去蘇州避難。好不容易到了這裡,碰上你們……”許鹿點到為止,“幾位能否放我們過去?只要你們告知我是哪個部隊的,稍後脫險,我必有重謝。”
日本兵對中國人不客氣,對本國人還算友好。聽到許鹿日語說得這麼好,也沒有起疑,大手一揮:“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同胞,何必說謝字!我們是陸軍一一零部隊的,英勇打戰,只剩下這麼幾個人了。請小姐記得在田中將軍面前提一提我們,表達我們對天皇的忠誠!”
許鹿點頭,鞠了一躬,對傅亦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