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病,這皇位明兒就成了英王的,小內監哪敢違抗,自悄悄地躲了出去。
熙平帝撐著口氣,白等了半天,氣息漸漸微弱,只是不肯死心,斷續唸叨。
孫皇后瞧著傷心,縱猜得到昭貴妃的小心機,這會兒情勢已分明,哪能戳破,便只對著丈夫垂淚。幾位臣子裡固然有稍微耿直的,猜出端倪,也無能為力。昭貴妃母子縱對熙平帝有些感情,前陣子守在病榻旁,該流的眼淚也流了,這會兒瞧著遺旨暗自歡喜,只等皇帝嚥了最後一口氣,便能昭告天下,登基稱帝。
殿內沉寂,唯有熙平帝斷續微弱的聲音,和昭貴妃輕輕的啜泣。
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等最後的一刻。
直到殿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沉重慌亂的腳步,踩在積深的雪上,迅速由遠及近,而後到得殿前。
“啟稟皇后娘娘——”侍衛半跪在殿外,聲音響徹殿宇,“睿王闖進來了!”
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熙平帝神志稍稍清醒,更令昭貴妃母子陡然變色。兩人對視一眼,顧不得旁的,當即拔步往外走,才到殿門口,便見殿前火把熊熊,許朝宗身後圍了三十來人,氣勢洶洶地趕了進來。
那些人雖是內監打扮,卻各個矯健英武,必是喬裝改扮,跟著內應混入宮裡的武人。
這般陣勢無異於闖宮,英王當即厲聲喝止。
許朝宗的腳步,也在聽見那聲厲喝後,微微一頓。
……
帶著十數人強闖宮禁,這事擱在從前,許朝宗是想都不敢想的。
憑他身旁那些人的本事,別說肆意闖宮,便是護他周全,也甚為艱難。
但今夜,冒著凜冽寒風、鵝毛大雪,他在傅家護衛的圍攏下,硬著頭皮一路疾奔而來,竟是毫髮無傷——途中撞見的宮廷侍衛皆被傅家人斬殺,迅捷而兇狠,悄無聲息,而扮作內監的傅家護衛左右扶著他手臂,步履如飛,以至於他都到了這裡,外面還沒察覺異樣。
許朝宗終究是個文人,疾奔而來,心裡咚咚的跳,身上也出了層薄汗。
瞧見傅煜在宮廷肆無忌憚地殺人時,甚至有一瞬的毛骨悚然。
若時移世易,住在宮廷裡的換成了他,傅煜若想殺入宮廷,會不會也如今晚般輕而易舉?彷彿森嚴宮禁、嚴密巡查,在傅煜眼裡都不堪一擊,這座天底下最威儀的宮殿,早已不是從前的銅牆鐵壁、密不透風。
但這念頭一閃而過,他滿心所想的,是如何應付英王。
到了這地步,哪怕沒有眼線稟報,許朝宗也能猜得到,熙平帝最終選擇了英王。
想名正言順地繼位,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但若將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人,那更不可能!
他而今做的事是宮變,是強奪皇位,是要關門打狗,殺了他異母同父的兄弟及其親信,不能有半點猶豫遲疑。這幾日許朝宗明面上按兵不動,只如常入宮問安,沒在熙平帝跟前做半點功夫,暗地裡,卻藉著傅煜的指點和安排,做了許多籌備——譬如買通宮禁、安排內應、在殿前羽林衛安插棋子,將杜鶴和傅家暗衛扮作不起眼的宮人悄然送入宮中。
許朝宗熟知禁宮情形,卻苦無良將,傅煜麾下高手如雲,卻不知宮禁詳細。
兩處合力,天衣無縫。
凡此種種,皆為今夜能一擊必殺。
懷著這般念頭,在看到蓬萊殿外那對母子的身影時,許朝宗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殿前有羽林衛守護,比平常添了兩倍兵力,火把映照飄雪,盔甲重刀,嚴陣以待。
而英王和昭貴妃母子站在侍衛身後,居高臨下,有恃無恐。
許朝宗自知理虧,更不敢耽誤拖延,不容英王斥責,便拔劍出鞘,高聲道:“父皇病重,御體欠安,你母子二人竟挾持威逼父皇,勾結外臣意圖謀逆,亂臣賊子,其心可誅!拿下!”說話間,劍鋒往前一晃。
他周遭僅三十人而已,在殿前兩三百的重甲兵士包圍下弱如螻蟻。
英王瞧著可笑,怒道:“分明是你強闖宮禁,顛倒黑白,諸位將軍,還不拿下!”
他一聲令下,周遭禁軍將領當即應命,刀劍出鞘。
有人揮刀撲向許朝宗,亦有人揮刀轉身,砍向同僚。
風雪肆虐,血灑在地上,洇出暗紅的痕跡,火把映照殿前的青磚,暗處有人手忙腳亂地跑出去,想叫外圍禁軍增援,卻被早已埋伏的喬裝內監以勁弩射倒,半步都沒能逃出蓬萊殿。金戈交鳴,傅家暗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