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漸漸的,唇邊浮起笑意。
“好啊,一個故事換一個故事。”
眉梢微挑,全然一副不肯吃虧的小模樣。
傅煜竟也笑了笑,“沒意見。”
餘生漫長,過去無人知曉的悲喜,慢慢與她道來,有何不可?
兩人一道出府,傅煜早就命人在外面備了輛青布蒙著的輕便馬車相候,叫攸桐坐進去,說這兩日京城情勢兇險,攸桐又摻和到了英王跟睿王的事情裡,留她住在魏府,他不放心,已跟魏思道打過招呼,暫將她安排在隱蔽住處。
攸桐也知其中利害,謹慎起見,聽從他的安排。
……
客人離去很久後,徐淑仍然呆坐在空無一人的屋裡。
從魏攸桐悄然回京至今,這不足半月的一段時間,幾乎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日子。原本飽受讚譽的太師府邸聲名掃地,哪怕她已貴為王妃,也無力挽回。洶湧的民憤謾罵之下,徐家顏面盡失,祖父被人氣得過世,而她更是從尊貴雍容的王妃,一夕間跌落到如今這境地。
祖父沒了,徐家勢力潰散,被傅家要挾後,幾乎成了棄子。
而她的丈夫許朝宗,她痴心愛慕、費了許多心思才嫁給他的那個男人,卻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捨棄了她。曾今的驕傲尊貴和苦心孤詣,在脫簪賠罪的那一跪時,被擊得粉碎,而舍盡尊嚴博取的那一絲希冀,而今也成了泡影。
徐淑此刻無比後悔,腸子都快青了。
倘若能夠重來,她定然不會再信他的鬼話,去做什麼求情的事,那是在自取其辱!
如今可好,她沒了孃家的勢力,淪為昔日手下敗將的笑柄,而她委身的丈夫,非但捨棄了她,還心存算計……舉目四顧,日頭慘淡、草木凋零,這座金堆玉砌的王府空蕩而悽清。她就算苟活下來,往後又該往哪裡走?徐家聲名掃地,沒了許朝宗的維護,她會不會如當年的魏攸桐般淪為笑柄,遭人譏諷唾棄?
日頭隱沒在群巒背後,周遭慢慢地昏暗下來,院裡起了風,冷得��恕�
徐淑不知道當初魏攸桐躲在府裡,趁夜走向冰湖時,在想些什麼。
但此刻,她心裡有個念頭在蠢蠢欲動。
昨日之前,她不止一次地做夢,夢見許朝宗登基,她以元配妻子的身份,封為皇后,受萬人景仰跪拜、風光無兩。哪怕夢尚未成真,她也是尊貴的睿王妃,走在雲巔的女人,被無數人豔羨、諂媚。而一夕之間,彷彿轟然坍塌般,榮耀呼嘯遠去,連僅剩的希冀也被許朝宗冷淡斬斷,只剩種種情緒折磨著她,悲傷、屈辱、絕望……
她其實才十七八歲,自幼金尊玉貴,沒受過多少挫折。
餘生漫長,孤身落魄,沒了希冀,該如何走下去?
徐淑孤身呆坐,渾然沒察覺腹中飢餓,聽見外面侍女竊竊私語,商量是否該進門打攪時,更覺難堪之極。而她隱隱等待的那個人,並沒有來看她,她的親信侍女嬤嬤,也都困在住處,不得來見。她唇邊浮起笑,悲涼而諷刺,最終站起身,走出門去。
“告訴殿下,我沒失約,總歸夫妻一場,昔日的功勞請他記著。”
——若她的死,能解了許朝宗心頭芥蒂,徐太師的勞苦便不必化為烏有吧?
奉許朝宗之命前來送飯的侍女匆忙行禮,也不知她這是何意,面面相覷。
眼瞧著徐淑孤身出去,覺得情勢不對,趕忙去跟許朝宗稟報。
許朝宗這會兒正在書房,焦頭爛額。攸桐跟傅煜離開後,他惦記著熙平帝,又進了趟宮,這回倒是到了御前,可惜熙平帝喝了藥昏睡,父子沒能說話。憑著他在宮廷多年的直覺,許朝宗也隱隱察覺,熙平帝想必是流露了些態度,御前幾個要緊的人,連同皇后,對他的態度都不似平常。
據說,昭貴妃近來兩回求見得逞,而令貴妃一直被拒於門外。
這般情勢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他對熙平帝已不報任何希冀,只能按傅煜的計劃行事。
許朝宗正為這事兒掉頭髮,聽見侍女的稟報,神色驟變。
對於徐家,他確實有芥蒂,但兩年的信任倚重,恩怨早已交雜,愛不能刻骨,恨也不會刻骨。讓徐淑脫簪請罪,是抵不過良心煎熬,覺得確實該有個交代,也是給傅煜擺明態度——既有求於人,博取至尊之位,暫時備躬些又何妨?徐淑那一跪,是以舊友的身份,而非王妃的尊榮,他看得開。
而今日攸桐的言語,他聽得明白,要的只是奉還舊事,而非執意取徐淑的性命。
但聽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