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逐言一直垂眸坐著,久久不語,就在楚時以為他不會回應他,心中失望不已的時候,他終於抬起頭,看向楚時,冷聲回道:“我知道。”
驀然對上那雙墨色幽深的黑眸,楚時心尖發顫,又見他抬手將他的手從肩膀上一點點移開,不知為何楚時心中一慌,耳邊響起那人這一個月以來,越發黯啞低沉的嗓音,“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阿時,我不能放著她不管,若不是我,她根本不會再回環山鎮;如果不是為了回來找我,她也不會被岩石砸斷腳。現在她被人擄走了,生死不明,傷情不清,你讓我怎麼安心回去?”
楚時語塞,確實是他們一開始就滿心算計,之後又百般利用,現在這種時刻,卻又想要將她捨棄……
他頓時面色漲紅起來,張了嘴想為自己辯解一二,又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客棧小間裡靜得落針可聞,這時候,沈羲也不敢多言,暮色一點點暗沉下來,漫天的霞光被暮雲一點點吞沒,直到整個房間徹底暗了下來,才聽到那道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莊璟放出訊息說我已死,便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回西瑜,我們先回佩城打探訊息,做好回去的準備。”
那人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只要找到她,確定她沒事,我立刻就回西瑜。阿時,再給我一點時間……咳咳咳咳咳……”話音未落,幾人又聽這個月以來最熟悉的低咳聲,大家的心都揪了起來。
楚時趕緊點燈,果然看到那人微弓著身子,手裡的白絹緊緊地壓在唇上,若是現在展開,怕又是一灘血漬吧。
楚時覺得自己都快不認識這個人了,他整個人瘦了一圈,面板本就白皙,現在更是白得透明,消瘦的身體都快撐不起身上的華服了。僅僅只是一個月而已,誰還能看出,這是當年姿容無雙,豔絕皇城的天之驕子?
難道真的要應了那句情深不壽嗎?
面對這樣的莊逐言,楚時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喃喃回道,“好吧。”
算了,佩城離西瑜也很近了,先回到佩城再給父親去信商議吧。佩城
今日已是小年了,城裡大街小巷都掛滿了紅燈籠,街道兩邊的商戶將年貨都擺到街上來了,氣氛很是熱鬧,一派繁華。路上偶爾還能看到穿著永穆族服飾的男女在挑選貨物,這在十多年前是看不到的,那時的佩城可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先帝還沒有攻下這塊土地時,佩城與附近的幾個城鎮都是些蠻荒小城,一直歸永穆族管轄,族長就是他們的首領。後來先帝想把穹嶽與西瑜國交界的這一小塊地方一併納入穹嶽版圖,不想卻遭到了永穆族的激烈反抗。
一場為期兩年的對戰之後,大多數地方被攻陷,永穆族族長帶著那些不願受降的居民退入了西面那片森林裡。先帝曾派兵兩萬,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結果都未能如願。永穆族人不時出來搶掠邊關貨物,反抗朝廷,也因為這樣,朝廷才會在佩城設鎮西將軍一職,派西北軍駐守此地。
以前永穆族的人出來佩城補給所需,可不敢穿著自己族人的服飾,佩城人怕被搶劫,也從不敢靠近西面森林。好在,十幾年前姨父帶著夙家軍前來剿滅山賊,不知怎麼的,就修復了與永穆族的關係,聽說姨夫和永穆族族長還有些交情。
十幾年下來,雖然有時永穆族人和西北駐軍還是會起紛爭,但與普通百姓倒是能和睦共處了,所以才有佩城如今繁華穩定的景象。
經過兩個多月的休養,燕甯的腳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不能久站,也不能跑跳。被悶了兩個月,好不容易到了佩城,她實在憋不住了,掀開布簾和未離一起坐在趕車人的位置上,一邊看著周圍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一邊問道:“現在就帶我去見她嗎?”
未離從車廂裡將披風拿出來,披在燕甯肩膀上,才搖了搖,回道:“一路上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
燕甯微微挑眉,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人家暫時還不想見她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假裝看熱鬧的到處張望,將佩城大致的情況看在眼裡。
離開肥水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換了馬車。燕甯第一眼看到這輛馬車時,還在心中讚歎了一下,這車真是舒適寬敞,四匹駿馬也腳程相當,速度快還不算,跑起來一點也不顛簸,比普通馬車好太多了。然而那時燕甯也只是單純地讚賞馬車,進了佩城之後,她才隱隱發現,這輛馬車或許很不簡單,或者說馬車的主人很不簡單。
新年將至,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佩城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變得擁擠狹窄,來往的馬車很多,不得不相互讓路才能勉強通行。燕甯注意到,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