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雁回冷笑一聲:“都這時候了,你不會還做夢讓我給霍家面子吧?這梅九兒,我今天就是要帶走,你最好滾開!”
那霍家的管事聽楊雁回出言不遜,卻也還不敢當眾將一個朝廷封的誥命如何,便只能指著九兒道:“梅九兒,霍家這些年待你不薄。若非進了霍府,你全家只怕都要餓死了。身為奴才,連個忠字都不懂得是什麼意思麼?你今日必須跟我回去!”
一番話說的正氣凜然。
九兒卻煞白著一張臉,啐了一口,道:“我是絕不會再踏進霍家的大門,讓霍家人糟蹋的!你少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跟我講忠心,霍家的人配麼?”
那管事平日裡只有被人巴結的份,何曾被一個丫頭這麼頂撞過,當下冷笑道:“這是有人給你撐腰了,你便不將主子一家放在眼裡了?主子命你回府,你敢不從?”
“我為什麼要從?我今日出府之前,霍志賢還心心念念想要糟蹋我,我好容易逃過他的魔掌出來了,怎麼可能自己再送上門去?都到了這樣的時候了,我憑什麼還要聽霍家人的命令?他們叫我回去就回去?”
“你別忘了,你早賣給霍家了,可沒有賣給楊恭人!”
“那又如何”九兒臉色雖白,卻漸漸恢復了些許力氣,“我們全家人勤勤懇懇過日子,可終究逃不過受窮受苦,沒辦法,才七兩銀子就將我賣了。我們已經節衣縮食,省吃儉用,過得苦巴巴的,卻還要落得骨肉分離的下場,這是我們的錯麼?我們掙下的銀子,有多少被朝廷拿去養霍志賢張志賢王志賢李志賢趙志賢了?那些靠我們交著糧食、銀錢,自己家裡豢養了成群的僕婢,單單丫頭就有幾百個的人家,花了七兩銀子買了我,還要求我不問是非黑白,只管對主子忠心?這是什麼道理?何況我自問這些年在霍家也是盡心盡力服侍主子的,我為霍家做的事,別說七兩銀子了,七十兩銀子也值了。我不欠霍傢什麼,是霍家欠了楊秀才一條命。我梅九兒今日當眾立誓,我有生之年,必拼盡全力,讓霍志賢給楊秀才償命!”
一席話說的在場人各個瞠目結舌。這長長的一篇話怎麼聽怎麼荒唐,可是偏偏叫人無法反駁。好像……人家說的也對!
那些好吃懶做的人受窮也就罷了,可那些勤懇節約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還要落到賣兒賣女的下場,那怪誰?怪當官的無德無能唄!尤其霍家這樣的人家,真是太可恨了。乖乖,光丫頭就有幾百個呀!這可都是靠著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才能養起來的呀!
楊雁迴心中驚歎,這個外表溫柔知禮的九兒姑娘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也沒少長了反骨呀。
錢知府人尚在公堂之上,卻也忍不住指向外邊:“梅九兒,你分明是妖言惑眾。你莫忘了,方家也是有爵之家,蕭夫人方才還在口口聲聲幫你說話。”可這個不識好歹的梅九兒,竟然當著蕭桐的面,便痛斥有爵之家的驕奢淫逸。而且,那些奢靡的生活,靠的都是民脂民膏。
蕭桐不緊不慢道:“這事就不勞煩錢知府費心了。我覺得梅姑娘方才那番話,說得甚是有道理。”
錢知府被蕭桐兩句話噎得啞口無言。
霍家的管事愣了半晌,方道:“梅九兒!主子既已有令,今日便由不得你胡言亂語。來呀,將這個賤婢給我拿下!”
後頭一干如狼似虎的霍家護院家丁齊聲道:“是!”
眼看著對方擺出強搶的架勢,楊雁回立刻道:“雲香、翠微,誰敢從我手裡搶人,就給我打趴下!”
說完,丟開這邊不理,和秋吟一道扶著九兒上了馬車。
雲香、翠微得令,果然各個長劍出鞘,環視霍家一干人等。
蕭桐見狀,便對自己身後的人道:“雲香和翠微是我的人,我不過是派她們服侍楊恭人幾日罷了,說到底,她們還是咱們方家的人。若有人敢對我方家的下人不利,你們也不必客氣。”
眾人齊聲道:“是!”
錢知府已快氣暈過去了,喝道:“誰敢在順天府衙門前鬧事?左右衙役聽令,若有人敢在這裡動手,立刻拿下。”面子功夫至少要做足,大尹的威嚴不能丟呀!
霍家的人自然不敢隨意冒犯蕭桐,況且又有順天府尹撂下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雲香和翠微相視一眼,雙雙退到馬車前,跳上車去。霍家的人卻好似被捆住了手腳,動不得了,只能眼巴巴站在原地,看著她們走了。
外頭的人只聽楊雁回的聲音隔著厚重的簾子傳出來:“回俞宅。”
俞府的馬車便踏上了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