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忍不住又落淚道:“都是娘看走眼害了你……”少棠已經沒了功名,季家也不是什麼寬裕的人家,又做過休妻的事,那他日後還能再娶什麼樣的女人?可是秦菁這樣的妻子,有還不如沒有……
本來少棠年未弱冠便中舉,生得又是那般好相貌,又乖又孝順……多少好女孩兒娶不著呢。
“我為什麼要逼著你娶了這麼個攪家精進門啊?!”趙先生淚落得更多了。
秦菁兩日後,自然是不可能回來的,三日四日後,也依舊沒有回來。季少棠去京裡尋秦菁時,恰好那一日,秦菁命人叫了兩個歌女來家唱歌,還叫人備下了精緻的酒菜,邊聽小曲邊飲酒。不知道的人,定然以為,秦菁遇上了什麼開心事。
眼見季少棠來了,秦菁依舊自顧自飲酒作樂。兩個歌女不知來者是誰,見秦菁不開口,便繼續彈箏唱歌。
季少棠只得道:“秦菁,我有事想同你談談。”
秦菁這才叫那兩個歌女:“先別唱了。”
待那兩個歌女不唱了,季少棠這才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罷。”
秦菁道:“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罷。”
季少棠只得從袖中取出一紙休書,遞給秦菁,道:“我們以後不再是夫妻了,從此你喜歡嫁誰就去嫁誰,一切聽憑自由。”
秦菁冷笑:“你是看我以後幫不到你了,還連累了你,所以便休了我麼?可你也該想想,我將事情做得這麼絕,到底是為什麼!”說著,一把奪過休書,“季少棠,你跟你娘,都不是東西,不把媳婦兒當人看!你以為你休了我,我就活不下去麼?你做夢!我要是再去季家求你,我秦菁的名字倒過來寫!”
季少棠道:“秦菁,從你嫁給我沒幾日,我便知道,你一點也不想嫁給我。確實,我的身份和家世,可能並不能入你眼。這場婚事,最初咱們兩個都不情願,但我後來已盡到責任了,你還是不滿意,我也沒有其他法子了。如今……你自由了。”話畢,轉身離去。
一個老嬤嬤眼見不好,忙攔住季少棠,道:“姑爺,姑娘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她從小被寵壞了,性子是不大好,但人不壞。姑爺,有事慢慢說,休妻這樣的事,哪裡是這麼隨隨便便就能休的呢。”又去叫秦菁,“四姑娘,四姑娘快來給姑爺賠禮道歉。”
秦菁卻梗著脖子道:“他都要休了我了,還要我去給他做小伏低,他做夢!明日我便回孃家,找爹給我做主去。”
一眾丫鬟媳婦都慌了神,有勸季少棠的,有勸秦菁低低頭的。那老嬤嬤尤其著急:“我的傻姑娘哎,你怎地還是這麼個脾氣。”還找老爺做主。老爺聽了此事,只會更生姑娘的氣呀。
眾人終是沒有勸住季少棠,季少棠仍舊離開了這座宅子,回季家老宅去了。他剛走,秦菁便命人打發了那兩個歌女離去。不大一會,蔣裁縫上門來了。秦菁原本是叫丫頭知會了蔣裁縫今日上門做新衣裳的,這會也叫丫鬟拿了些賞錢,打發蔣裁縫去了,只推說今日不甚舒坦,改日再說罷。
秦菁將所有貴重首飾都收了起來,銀錢也歸攏了一下,又仔細點算了一些上好的衣料,和自己嫁人後,新做的幾十身衣裳,這才打發了身邊的下人離開,獨自坐在梳妝檯前,開始慢慢卸去釵環。銅鏡中的少婦,面貌模糊,唯有一雙眼睛,露出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深沉。
從她被配給季少棠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爹是徹底靠不住了!一個窮酸舉人罷了,爹竟然也同意了……
或許爹看中的是季少棠日後會有出息。但這關她什麼事呢?她原本可以嫁個更有出息的人。她原本不必還要辛苦等待丈夫熬出頭的。
成親後,季少棠不怎麼能賺錢,反倒各種應酬的花銷不少,趙先生又不叫他多做些事,以免耽誤他讀書。是以,這個家,還要靠著她敗嫁妝來養。萬一季少棠下一科還是不能高中,她可能就要多養幾年家。她當然不幹。若是別的女兒,還可以指望著家裡幫襯些,她是指望不上的。爹眼裡如今只有太太和太太的一雙兒女,哪裡還有她這個女兒?!
所有人都以為,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愚蠢,被秦芳和秦蓉略施小計,三言兩語的就利用了,其實,她從被人定親,被迫上花轎那時候起,便早已變了個人了。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早不想和季家人過了。
如今休書已在手,她也不必再繼續大手大腳了,她該儉省一些了。再嫁由己。往後,她雖然可能連個寒酸舉人也嫁不了啦,但終於自由了。父親、婆婆,都無法再壓制和操控她了,她要靠自己了,當然她也不用繼續養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