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再續絃的太太,連個誥命也封不了,將女兒嫁過來做甚?還沒個小妾身份地位高。是以,也沒有像樣的正經人家找老爺主動提這事。
不過,這樣也好。劉媽媽慶幸自己沒選錯了主子。在秦家這後宅,只有跟著蘇姨娘才有好日子過!若是跟了王氏、葛氏,現在連骨頭渣在哪都不知道。還有那什麼春姨娘,夏姨娘,晚姨娘,如今也都過著苦哈哈的日子,全靠蘇姨娘從指頭縫裡漏點肉渣子過活討飯吃。
又聽蘇氏道:“高祖父當年也曾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親,後來還不是休了正妻,扶正了那個當街耍雜技賣藝的?咱們老爺,沒有高祖父半點風骨。什麼情呀愛呀的,也就是順嘴那麼一說,半分真心都不肯給人。”
劉媽媽繼續拿著手絹子按下巴。心說,這能一樣麼?秦家的高祖父秦興業是個生意人,只要他不犯法,別人就算瞧不慣他拋棄糟糠妻,又能怎麼樣?何況蘇姨娘口中那位“賣藝的”秦家高祖母,於秦興業多有助力,幫著談下多少生意,闖過多少難關?分明是個商場上的巾幗英雄!如今,人家的牌位擺在秦家祠堂裡享受後人的香火供奉,那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嫡妻。便是在世時,秦家兒孫還要尊一聲“老祖宗”才是。反倒是原先那位正頭太太,整日拈酸吃醋,多次加害妾室腹中骨肉,秦家這才容不下,攆了她出去。
現在的秦家三代為官,早已今非昔比,秦明傑更是官居三品,若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也就混到頭了。
蘇氏忽然重重一拍榻上的梅花式小几,厲喝一聲:“怎麼不說話?你啞巴了?”
劉媽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這火怎麼就忽然燒到了自己身上。她沒有順著蘇氏的意思痛斥老爺秦明傑,反而低聲問道:“主子可是對這位葛家的二姑娘不滿意?”
蘇氏恨聲道:“我不滿意有什麼用?這是老爺自己挑中的人。說是讓我幫著相看一下,不過是叫我勸一勸,哄一鬨,讓人家心甘情願嫁進來。他是落得清閒,讓我怎麼辦?若是葛二姑娘不願意,別人還不都得把賬算我頭上?明知葛家與我不睦,卻還叫我……分明就是要我給人家賠不是、說好話,平了葛家心裡的怨氣,人家的姑娘才願意嫁進來。”
好在那葛倩容看著也是個溫柔和順的。葛玉容在世時,葛倩容也多次來府裡看姐姐,可也沒能幫到葛玉容什麼,想來也是個沒手段的。瞧她眉宇間頗有幾分清高之態,估計也是個蠢的,“不屑”玩弄心機。何況她就算有手段,自己也不用怕什麼。不過是個平民小戶女罷了,看樣子,連嫁妝都不會有,將來還不是捏在自己手心裡過活?
劉媽媽道:“憑他什麼人,只要入了這秦家的門,還不都得仰仗著主子您?您也犯不著為那些個阿貓阿狗的生氣。老爺一會便要來,奴婢著人打掃了這裡,再給您泡杯新茶來,您好歹先壓壓火氣。”
蘇氏便道:“我懶得看他。”一抬眼,透過窗子,卻看見張勇家的進了月洞門,又道,“張勇家的回來了,想來這會子,葛家那姑嫂二人已到了華庭軒。你吩咐人給老爺捎個信,叫他直接去華庭軒吧。”
秦府後花園有一片小小的湖水,上有竹橋彎彎,旁有垂柳依依。湖水的西北角上,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院裡竹影參差,青苔斑駁,院中正北方向,是一座二層小樓。這裡便是華庭軒了。
葛倩容打量了四周一遭,秀目微垂,口中一聲嘆息,似有若無。那個和姐姐相依為命的姑娘,便是死在這裡。這華庭軒所在本就荒僻,如今莞姐兒不在了,院子裡的人也都發落了,更生出幾分荒涼蕭瑟之意。一生都困在這裡,真是可憐。
汪氏從樓裡出來,滿眼笑意,拉過她的手,道:“快跟我進去瞧瞧,裡頭那個氣派呀。蘇姨娘說了,只要你肯點頭,她便命人將這裡再重新漆過。有哪裡不滿意,只管說了,她送了更好的來換下。你說素喜詩文、好靜,人家便將這麼清雅幽靜的一處地方給了你……”
倩容將汪氏的手撥開:“嫂嫂休要胡說,這地方是給秦家太太的,不是給我的。”
汪氏聞言,臉色陡變:“你說什麼?我可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這門親事若黃了,咱們便按早先說好的,你給我安安生生進齊家的門。齊家的生意耽擱了,這會兒可還留在京裡沒走呢。”又斜眼上下瞄了小姑子幾眼,“長得也不出挑,歲數又這麼大了,有人肯收你就不錯了,你還挑三嫌四的。窩在家裡啃兄嫂你也好意思?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你的侄兒侄女還要臉呢!”
倩容冷笑:“齊家?給姓齊的商賈做第八房小妾,你們就有臉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