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姐妹倆真是一對命苦的。當初葛父葛母雖也肯為女兒備嫁妝,但還是為了攀高門,便將葛氏嫁入了既有嫡長女,又有庶長子,還有得寵貴妾的秦家。葛氏性情柔順,心地純良,哪裡是蘇氏的對手,嫁過來後,沒有過上一天順心日子,人變得越來越消沉。六年前,葛氏也曾懷過一次,可又莫名其妙掉了。從那以後,葛氏愈發消沉,最後落了個鬱鬱而終。
倩容便又不一樣了。她比姐姐小許多,才及笄不久,還未及定下親事,父親亡故了,需守孝三年,便耽擱了下來。孝期說是三年,實則為二十七個月。守孝期滿,倩容還未滿十八。雖然稍稍晚了一些,也無甚關係,可是姐姐和母親卻又在那年相繼故去。於是,她又要為母守孝三年。
兄嫂在母親亡故後,勸說她趕在百日熱孝內出閣,還將她說給了一個富商為妾。倩容誓死不從,揚言兄嫂若敢相逼,便要拼個魚死網破。待僵持過了百日,她便可名正言順為母守孝。
葛氏故去後,秦莞再未見過倩容,倩容後來的事,她也只聽到了這一星半點。倩容知書識禮、待人友善,面上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但骨子裡卻是個剛烈至極的性子,而且甚有主見。她也曾為姐姐出謀劃策過,只是葛氏天生就是柔順懦弱的性子,倩容為她操再多心,她也使不出那些手腕來。
至於挽著倩容胳膊,和她走在一起的黑女人,便是倩容的嫂子汪氏。秦莞不喜汪氏,雖然見過,卻不肯叫她舅母。在前頭為她姑嫂二人引路的僕婦,正是張勇家的。
楊雁回瞧著她三人一路往後花園的方向去了,不由心生疑惑,怎地小姨和汪氏來了呢?竟還是從棲鳳軒出來的。早先葛家不是為了討回嫁妝,還跟蘇氏鬧過麼?看她二人的穿戴,葛家是越發敗落了。想來葛氏那些嫁妝,已被兄嫂揮霍光了。這可叫小姨怎麼辦?
她一路想著,便悄悄從頭上拔下一枚珠鈿丟在了一旁的花圃裡。
很快,母女兩個到了榮錦堂。大丫鬟洗雪出來,將她們母女二人迎了進去。正室裡並無人,洗雪帶著她二人來到耳房內。
羅氏正在耳房內的榻上歪著,身旁一個老媽媽正在給她輕輕打扇子,底下坐著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給她捶腿。
閔氏母女兩個便上前福了幾福,羅氏忙著人看座奉茶,又拉了雁回上前細細打量。
見女孩兒眉目如畫,風致嫣然,羅氏心中驚歎,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家,不想竟生出這般絕色的女兒來,便對閔氏道:“你這閨女長得可真俊。我以前只說自己那大孫女生得好看,滿京裡的千金小姐,她算是模樣極出挑的了,不想竟給這小丫頭比下去了。”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回秦莞福薄。
其實秦莞和老太太無甚情分。老太太喜靜,也不願攙和進秦家的內宅紛爭裡,便免了兒孫們的晨昏定省。饒是如此,秦莞年長後,仍時常來瞧老太太。又是洗手作羹湯,又是送繡品,只是她手藝雖好,卻無甚出奇之處,老太太不大瞧得上。秦莞雖時常言語奉承,想哄老人家歡心,怎奈老太太始終淡淡的,並不跟她親近。漸漸的,她自己也覺得好沒意思,便不大來了。
底下的秦芳、秦蓉還為此恥笑她,說她厚著臉皮攀高枝兒卻硬是攀不上。可她也只是想有個得力的倚靠,好讓自己的日子不那麼艱難罷了。她原本也打定了主意,要拿出十二分的真心來侍奉孝順老太太。可惜人家不稀罕她的真心。
老太太她是沒攀上,反倒越發惹了蘇氏不快。蘇氏特特給她安排了兩個教養嬤嬤,名為教規矩,實則時不時拿話諷刺她,還給她定了許多嚴苛規矩。
她百般無奈之下,尋了機會向老太太訴苦,只望著老太太念在她好歹也奉承了那許多日子,多少幫她一把,可是全無用處。老太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寧可眼看著秦家後宅翻了天,也萬事不理。秦莞便越發心涼了。
那時候她便知道了,這秦家沒有一個人指望得上,也沒有一個人能幫她、救她。葛氏死後,她總覺得,這世上只剩自己一個人了,這樣孤獨悽清的活著,真是好沒意思。虧了素簪時時勸她,開解她,叫她忍一忍,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就好了。可是最後,嫁到侯門裡的也不是她,她反倒為這門親事喪了命……
素簪最後背叛她,還搭上了性命。她不知內裡,卻能篤定,必是蘇氏從中做了手腳。
內裡有萬般哀怨齊齊湧上心頭,匯聚到面上,卻只化作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甜笑:“老太太莫傷心。想必故去的大小姐到天上享福去了,在天之靈還能保佑老太太福壽安康。”
老太太笑得甚是慈祥,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