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
“現在是您的用餐時間，主人。”一個穿著白色套服、外形為中年女人面容慈祥的機器人筆直的坐在季芊羽的床邊。她的手腕上插著一根圓形插頭，正在列行補充啟動能源。
臉上帶著標準的八顆牙笑容，女性機器人關掉能源起身，熟練的掀開季芊羽蓋在身上的薄毯，按摩著她的雙腿和四肢，手掌中發出藍色的光。
“您的狀態很正常，主人。”女機器人帶著那標準的笑容說著，轉身取來早餐：“最科學的營養餐搭配，這會讓您更加健康。”
那是一盤漿糊一樣的東西，有點像巧克力和綠色蔬菜攪碎混合在一起的那種顏色，上面還撒上了一些粉末狀的玩意兒，讓人一看就大倒胃口。
季芊羽沒有動，彷彿木偶，右手在床鋪上摸索著……床上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熊布偶，就離季芊羽的手不遠，但右手摸索著，卻似乎永遠也摸索不到那隻布偶。
僅僅一個正常人非常輕鬆能做到的事，她卻永遠做不到了，她的右手只有小臂以下能夠活動，其他身體部分巋然不動彷彿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如此僵硬和艱難，短短一個拿布偶的動作如同溺水者痛苦的掙扎，甚至連那唯一的小臂以下部分，那隻消瘦的手，也只有食指和大拇指能夠活動。
這畫面姬凰演繹得淋漓盡致，心酸得讓人紅了眼眶。
而那個女性機器人就那麼保持著標準的笑容看著，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開始用餐了嗎主人，d232將幫助你進食，為了您的健康……開始用餐了嗎主人，d232將幫助你進食，為了您的健康……”
兩者的對比，凸顯出難以言喻的殘酷。
季先生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冰冷，投射在機器人身上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厭惡。他的身後跟著兩個機械外形的機器人，抬著一具散發著森白冷光的金屬盒子。
“芊芊。”幾步快速上前，季先生拿起布偶輕輕放到季芊羽的懷中，眼眶有一瞬的發紅，隱隱帶著水光：“還是去叔叔家裡住吧芊芊，或者叔叔嬸嬸來跟你一起住，要麼請個人類保姆……”
話到最後季先生已經說不下去，季芊羽單手將布偶摟在胸前，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般，麻木而脆弱。
默默閉眼幾秒，再睜開眼睛季先生不再提這個話頭，厭惡的看了一眼女性機器人，他緩和了表情對季芊羽輕聲溫和道：“叔叔給你購買了最新款智慧機器人，功能齊全了不少反應靈敏度也好許多，相信它會更好的照顧你。哦，他幾乎看不出是機器人，非常自然，還會講故事和彈奏音樂。”
季芊羽依舊沒有反應，空洞的眼睛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但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是嘲諷，又似乎是怨恨。
嘆了口氣，季先生按下金屬盒子的開啟按鈕，盒子應聲開啟，1號躺在盒子裡脊背挺直的坐了起來。
跨出盒子，1號帶著自然而溫和的笑，俊美而溫暖，望向季芊羽眼瞳深處泛起淡淡的光，一晃即逝。
電影顯出了他體內晶片和系統發出指令的聲音，和他與人類不同的、有著無數資料的視野鏡頭。採用的是快進的手法，配著金屬的滴滴聲響，從晶片到體內各種複雜的線路，再到身體各部分的齒輪和金屬骨骼反應鏈條，一系列的快速運轉傳遞著資訊。
“確定目標身份，1號首位所有權僱主……”
“所有權權利定位：唯一，優先，永恆優先……”
“掃描僱主各項特徵……年齡……身高……身體機能……”
“開始功能選擇……醫護功能、生活輔助功能、心靈撫慰功能……”
“很高興成為您的僕人，主人。”醇厚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富有情感，溫和而虔誠，絲毫沒有機器人特有的僵硬和話語間隔時一模一樣的停頓。
季芊羽的眼珠動了動，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沒有眼神可以透漏出她的半點情緒。
但她卻到現在為止擁有了第一個生動的表情，譏誚、冷漠，喃喃低語：“僕人？人？”
“呵呵……”輕笑聲從她口中傳出，隨即變得大了一些，很快又停止。
“一堆金屬，怎麼可能是人，哪怕是僕人。”
“金屬，沒有心。”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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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金屬之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