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躲,那個茶盞直接打在了他頭上,賈代善雖說年紀大了,但是武將出身,力氣很是不小,茶盞砸在臉上生疼,還砸破了一層皮肉,血混著黃綠色的茶水留了下來,看著狼狽又帶著一些慘厲的氣息。他定定地看著賈代善,看得賈代善都有些不自在起來,才紅著眼睛說道:“不說老爺夭折的那些子女都是庶出,老爺在外出徵,別說那些庶出的子女,便是我們兄妹三人,老爺又何曾有過多少關注了,老爺只怕連那幾個的名字模樣都不記得了吧!瑚兒卻是兒子的原配發妻嫡出,兒子當做心肝一樣養大的,他剛生下來的時候,我連碰都不敢碰,生怕把他抱疼了,他從皺巴巴紅通通的兩個巴掌大長到現在,會說話了,會走路了,能跑能跳能背書了,他會淘氣,他會撒嬌,我還想著帶他去逛街,他喜歡唸書,我去求岳父,給他找個好先生,他喜歡習武,我給他找最好的弓馬師傅,就算他跟我一樣,紈絝一輩子,我養他一輩子!現在,他沒了!這麼冷的天,他泡在冰冷的池水裡面,再也睜不開眼睛,再也不能叫我一聲父親了!”
“父親,一大群的丫鬟婆子居然看不住一個腿都沒她們一半長的小兒,叫他一個人跑去他根本不喜歡去的水池邊上,那裡連條路都沒有,他怎麼過去的!她們說他自個掉下去的,父親,你相信,我卻不相信!”賈赦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咆哮起來,“父親,那是我的兒子,你就是養了一條狗,下人照顧不周死了,也得追究下去,何況那是我這麼多年唯一的一個兒子!結果,我還沒查出來他到底怎麼死的,跟這件事有關的人就一個都不見了!”
賈代善被賈赦的爆發也弄得一驚,在他印象裡面,賈赦永遠是一個並不鮮明,看著有些膽怯窩囊的人,只知道縮在他那個小院子裡面,跟丫鬟通房玩鬧,鼓搗什麼古玩字畫,跟他還有史氏都算不上親近,偶爾有什麼差遣,都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而賈政不一樣,賈政恭順老實,會說話,賈代善跟賈政的相處遠比跟賈赦要多,天底下本來就沒有憑空而生的愛恨,更親近在自己身邊的孩子是人的本性而已,就像是賈赦,對早已過世的太夫人的感情遠比對賈代善夫婦要深一樣。也因為如此,賈代善其實根本不瞭解賈赦,何況賈赦其實內裡面還換了個瓤,若是原身,這事也就到此結束了,最多也就是午夜夢迴的時候難過一場而已,問題是現在這個,幾輩子沒受過什麼委屈,他肯讓這事就這麼算了才怪!
“那你想怎麼樣?”賈代善雖說依舊說得惡聲惡氣,其實心裡面那股子氣已經不那麼壯了,他看著賈赦,冷聲道,“將那些下人都打殺了,給瑚兒陪葬?然後外面說咱們榮國府草菅人命,不仁不義?”
賈赦神情冷漠:“父親對那些翫忽職守,甚至有可能謀害主人的下人倒是仁義了,那父親對瑚兒呢,就不可不仁不慈了?”
賈代善死死盯著賈赦,差點沒一巴掌扇過去,只是看到賈赦臉上那血水的痕跡,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咬牙道:“嘴皮子倒是利索,哼,瑚兒也是我孫子,要是他真是被人害了,我會給他一個公道!至於你,給我滾回去,抄寫《孝經》一百遍,給我記住了什麼叫孝順?”
賈赦譏諷道:“那就多謝父親了,不過,兒子雖說沒念過幾本書,比不上二弟滿腹詩書,卻也知道,聖人也說父慈子孝呢!”說著,轉身就走,身後又傳來賈代善帶著粗重喘息的咆哮:“你個逆子,給我滾遠點!”
賈赦可沒有光指望賈代善,他頂著那被茶盞打傷的臉,穿過半個榮國府回了自個院子,不知道引發了多少新一輪的留言之後,發現張氏正坐在屋裡發呆,見他回來,連忙迎了過去:“大爺,這是怎麼了?老爺打你了?”一邊說著,一邊抽出帕子給賈赦給賈赦擦拭,口裡還忙不迭地叫人打了水拿了金瘡藥過來。
賈赦坦然地任由張氏幫忙處理,這不過是皮外傷,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他心裡也琢磨著,自個也該重修萬花谷的內功了,離經易道為主,花間遊為輔,以後做個神醫也不錯。心裡胡思亂想著,口中對張氏說道:“沒事,我跟老爺吵了起來,不過老爺說了,他也會去查,不過,也不能完全靠老爺,我們這邊也得追查下去,那幾個賣出去的人那邊就算了,誰知道他們被安排到哪個偏僻的莊子上去了,不過,那些都是家生子,在府裡面肯定是有些姻親的,都追查下去,我倒是不信,他們一點痕跡都沒留!”
張氏用力點了點頭,眼中透出了刻骨的恨意。賈瑚因為年紀小,是夭折,入不了祖墳,本來張氏還想著找高僧超度,卻被賈母阻止,說什麼怕折了小孩子家家的福氣,因此,不過是匆匆找風水先生在城外點了個地方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