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輩們”面面相覷,臊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村長就更別提了,只得跺著柺杖嘆氣,瞬間就從義正言辭變成了啞口無言。
而蘭莫又添了一句,“若是村長不放心,不大了我二人走後,再毀一卦就是了。”
半晌,老村長重重用柺杖敲了敲石壁,吸引來眾人的目光,卻咳了又咳,磨磨蹭蹭這才道:“五十年前……”
話未說完,再一次被蒙大夫打斷,“你也知道這是五十年前的事兒了!這麼些年,你還沒看開麼?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我都一隻腳入土的人了,也就要下去陪他們了,是錯是非,咱們親自去給他們賠罪,何苦遷怒兩個無干系的人?”
他不再像方才那樣絲毫面子不給村長,說到後來,自個兒目光黯了下去,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山洞裡頭除了他們,再沒了其他上年紀的老人。眾人對那段故往也不甚瞭解,更是一句話也插不上。
二人不說話時,山洞中便靜了下來,只有火光幢幢。映得人臉上通紅,其餘人就像一段擺設一般,沉默無言。
“阿爺,就讓以前的事過去吧。”伯勞幽幽開口,“您懂得追悔一生的痛苦,我不願如您一般,今日行此違心之事,卻要懊悔到老!”
村長乾瘦的身軀一動不動,咽喉卻動了動,被幾人逼得無話可說。最後,似推卻一般,終於往旁邊讓了讓,道:“今日之事,不許向外提起一個字!”
他終於讓步了。
阮小么剎那間興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若我二人向任何人提起進山之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數十人眾開始騷動了起來,伯勞他爹小心翼翼問道:“阿爹,咱們這是要放他們走了?”
村長面色頹然,任由幾人扶著,似一瞬間失了許多氣力。緩緩擺擺手,道:“任他們去吧。他們走後,再堵上一間。”
眾人以村長為首,通通讓出了一條道來。
伯勞也是激動無比,然而激動過後,卻生了一些低落。只笑著催阮小么二人往前去。
她不再多言,立馬將手中地圖交給了蘭莫。
他對著那地圖細細看了一會,聽村長不耐煩道:“你們要走趕緊走!還磨磨蹭蹭作甚!”
“多謝村長好意,只是這地圖是錯的,我二人若這般走了。恐怕就要像這畫地圖的人一般橫死其中了。”蘭莫道。
“什麼!?”村長一驚,忙上前了幾步,又喃喃道:“這地圖是錯的……?”
蒙大夫也吃了一驚,與好幾人一道圍了上來,看那地圖。
地圖手稿至今已有五十年,本就泛黃的紙張更是脆弱無比,邊緣毛毛糙糙,斷開了好幾個裂口,幸都被人細心地補了上,上頭詳細畫出了地道中每一條路,以及各地其他一些圈圈點點,或許是機關暗道,不去查探過,誰也說不清。
阮小么悄悄問伯勞,“你這地圖是從哪裡弄來的?”
“我阿爺房中……”他面色有些泛紅。
“哦,”她拍拍他的肩,“不錯。”
村長仍是有些不信,只道:“從前他最是擅長這種機關風水之術,怎麼會弄錯呢!”
“要說錯,實則也不大準確,最初是沒錯的,”蘭莫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道:“只是這山陵所依的卦象圖中,少了一卦,整六十四卦中,依著這少的一卦自做了無數變動,他這圖當然便錯了。”
“少了一卦……”村長如被當頭棒喝,呆了住。
蘭莫道:“興許是餘村的祖輩們為了斷追兵的後路,做了此改動。”
蒙大夫大嘆,“原來如此……他夫妻一家子,竟是被我們自個兒害死的!”
村長踉蹌後退了兩步,蒼老的嘴唇顫抖著,面色灰敗。
阮小么聽得半懂,直覺蒙老頭口中的“夫妻一家子”,指的便是五十年前誤入餘村的那男人與後來妻子。
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可不就如此!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不讓走,任他是機關奇才,也是棋差一招。可憐了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與家中苦等的妻室,家破人亡。
“那樣的好姻緣,到頭來卻落得了那悽慘下場……”蒙大夫痛心道:“究竟是一個‘貪’字誤了性命,都是天註定啊!”
蘭莫不為所動,終看出了裡頭異象,指著一處,道:“正是這卦。”
阮小么湊上去瞧,也看不大懂,只見上頭模模糊糊似乎寫了“陰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