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冷凝,烏木蘭雅不再勸她,只嘆了一口氣。
“姐姐,”阮小么放軟了語氣,走到她身邊,“你就沒想過,若我出去了,你便又是那個萬人供奉的小姐,往後的聖子之位也是你的……”
“聖子!”烏木蘭雅猛然尖聲打斷她,面色微白。
“我就這麼一說,姐姐莫要惱我……”她吶吶道。
烏木蘭雅面上褪了些血色,不知是惱的還是驚的,低低道:“聖子休要再提起此事,你永遠都是聖子,我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女子而已。”
阮小么懶懶趴在柔軟的榻上,盯著緞褥最下方絲毫不顯眼的“正”字,再添上兩筆,便是整六個字了。恍然間已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她就如被外界隔絕了一般,一點也不知外頭髮生了什麼事。
一想到此處,心頭便升起了一股煩躁。
她壓下心頭的無名火的,默默唸道,惱怒生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她只是個演員,不能入戲太深!
烏木蘭雅的心思在一天天轉變,阮小么都看在眼裡。但這姑娘是個耐得住氣的性子,自己雖焦躁,但不能在她跟前表現出來,總得找到個合適的契機,成敗便在此一舉了。
雖聽不到關於外頭的隻言片語,但阮小么能從其他地方瞧出來。比如——菜品。
在被關到石室的前半個月,每日菜食都是精心佈置,先是前菜三樣,多是些點心涼食;前菜撤下後,隔不到小半盞茶時間,便會上前中四道菜,此次是蔬食,清淡雅緻;過後,再是後中四道菜,才輪到各色肉食,口味依她喜好而定;最後上的是尾三道,又醃製地極細嫩的果脯與當季瓜果,飽滿多汁。
後來雖也是如此,但菜色上漸漸有了些力不從心,阮小么也不責備,只是每一日都記在了心裡。
當真一日不如一日,此刻的膳食中,菜式沒了往日豐富多姿的變化,每道菜的量也似乎少了些。阮小么故作不滿挑了幾筷,道:“這菜做來做去都沒什麼花樣,還這麼少!”
侍女們除了唯唯告罪,什麼也不能做。
第二日的菜食稍稍多了些,過不了兩日,又少了下去。
她在心裡頭嘀咕,難道是北燕軍把九羌圍了,城中少糧?
城中都缺糧了,還給她如此優渥的奢侈生活,真是罪孽。
烏木蘭雅來的次數也少了些,到了此處,偶爾會盯著阮小么的身影發呆,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一次,她有些猶豫問道:“聖子受萬人敬仰,即便死後也是供奉香廟,為何你卻如此厭惡?”
“別人願意敬仰是他們的事,與我何干?就這麼憋屈地呆在一個地方,也不能出去走動,誰不厭惡?”阮小么不以為然。
烏木蘭雅嘆了一聲,緩緩撥弄著琴絃,心中微亂,撥出的調子也是零散不成樂。
“姐姐是否有什麼心事?”阮小么問道。
她搖了搖頭。
阮小么搬了個凳子捱過去,眼巴巴望著她,“姐姐這副模樣,就是有心事!”
她追問了許久,烏木蘭雅只是淡淡的笑,最後,阮小么只得試探問了問外頭的情況。
“你是聖子,無需過問此種瑣事。”烏木蘭雅道。
“正是因為我是聖子,必然更要關心這些城民!”阮小么駁道:“再說了,我都好長時間沒聽到外面的訊息了,你只告訴我一聲兒,好還是不好?”
她窮追不捨的問,烏木蘭雅最後敗下陣來,為難了許久,這才低低吐出了幾個字,“……不大好。”
不大好是什麼情況?
城中餓死人了?人吃人?
她甩甩腦袋,不去想這些慘絕人寰之景。
烏木蘭雅待了一會便告辭了,偌大的石室又只剩了阮小么一人,雖石室中樣樣俱全,無奈太過沉寂,只讓人更覺空曠。
在衾褥下又多刻了兩個“正”字時,終於出了變故。
古越一整日都未到她這處。第二日,她被人從睡夢中搖了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發現是烏木蘭雅,她一身天青色衣裙,與平日裡那群丫鬟模樣一般,只是面容更秀麗了些,眼中卻滿是焦意,一個勁兒地搖著她。
那衣裳還是因為阮小么朝眾人發了一大通脾氣,這才換上的色兒,否則,從頭至尾都是純白。
“……姐姐?”阮小么喃喃道。
外頭並沒有其他婢女,除了烏木蘭雅再沒人前來。
烏木蘭雅隨手找了兩件外裳替她草草裹上,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