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大夫已將伯勞腿上受傷的皮肉盡數擦了乾淨,只一些皮肉傷,瞧著可怖,實則倒沒那麼嚴重,受傷最重的是皮下的骨頭,瞧那模樣,顯然是已經斷了的。
阮小么正想問蒙大夫能不能治,卻忽見阿娣朝自己看了過來,哭得更厲害,“姑娘!姑娘你能治我兒,是不是!”
“這……”話未說完,阿娣已撲了過來,雙手緊攥著她肩上衣襟,只不住掉淚。
周圍男人皆嘆氣搖頭,當中牛二過來拉開了阿娣,道:“熊瞎子那麼一掌拍下來,誰能受得住?伯勞能活命回來,已是大幸,她嬸子你把心放寬些……”
阿娣只搖著頭,不聽人勸告,一隻手還攥著阮小么不放。
“姑娘你醫術好,三丫兒一腳都進棺材了你能將她拉回來,我伯勞的一隻腿你一定醫得好對不對!”她淚眼苦苦央求,“他是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沒了腿,和沒了命有甚不同!”
阮小么想與她說,真正會醫術的是蒙大夫,他就在榻邊呢,要求也是去求他!
結果往榻邊一看,正對上蒙大夫略顯疲憊的老眼,眼中一絲希望也沒有。
蘭莫正要來拉開阿娣,卻被阮小么擋了過去。她撫著哭成了淚人兒的女人,將她安坐在一張凳上,擠到榻邊,問蒙大夫道:“您能治麼?”
“尋常脫臼折骨老頭兒倒是馬馬虎虎能應付,”蒙大夫沉沉嘆了口氣,手下東西也頓了住,“伯勞公子的骨頭已經盡數斷了,老頭兒我……無能為力。”
伯勞一直緊閉的雙眼又睜了開,滿是絕望之色,仍是不願去看阮小么。
忽又聽外頭一陣吵嚷的動靜,一聲清晰怒喝傳來——
“小畜生!你跪下!”
幾人齊齊回頭,屋中人頭幢幢,阮小么被擋住視線,只能從人與人縫隙間望見一些,卻是村中的一小娃兒石頭,瑟瑟縮縮跪在屋外,後頭他爹全根一臉暴怒,旁邊是石頭他娘,也是滿面淚
痕,氣得直捂胸口。
石頭剛年滿八歲,平日裡皮慣了,被他老爹追著用擀麵棍攆也嘻嘻哈哈,從未如現下一般膽戰心驚,嚇得連哭也不敢哭一聲。
老村長也晃晃悠悠在外頭候著,一臉沉重無奈。
“伯勞他爹孃、村長!我帶這小畜生過來給你們賠罪!”全根拿著根棍子,朝石頭背上便打了過去,“你玩什麼不好!非得給大人們添亂!現下好了,你滿意了!?”
石頭被打得直哆嗦,不敢躲,眼淚刷刷往外流,整個人抖如篩糠。
“若伯勞他治不好,我把這小畜生打斷腿給你們賠罪!”全根牙咬得咯吱響,吼聲在屋外老遠都能聽得著。
半天,阮小么才弄了明白,原來是伯勞那幾十人在圍獵時,進的森林深了些,不巧踏到熊瞎子的地盤,撞見了一公一母兩隻大熊正在交配,當機立斷揮了手正要悄悄退下,也是無事,不知
怎的石頭這小子卻好死不死竄了出來,驚動了兩隻灰熊,險些命喪熊口之時,被伯勞獸口搶人救了下來,自己卻捱了盛怒的熊瞎子一掌,才弄成如此。
阮小么直嘆氣,熊孩子說的就是這小東西!
村長拄著柺杖,由大兒子扶著,柺杖直跺著嘆氣,好歹說了聲,“全根,別打了!”
石頭他娘早跪在了石頭旁邊,嗚嗚的哭著,到底是捨不得孩子。
阮小么卻趁此跑回了屋,急問榻前的蒙大夫道:“你真的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好歹給他用木板固定一下!”
“我這不正配方子麼!”老頭兒咕咕噥噥,起身去了他那一大櫃子前,抽了幾個小木格兒出來,抓出各種藥草,一邊配還一邊道:“我這處藥草也不齊全,好些個東西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只能粗淺配一副生骨活血湯。至於接骨……稍稍折了還行,伯勞公子這傷太重了,唉!”
她不再問他,自個兒蹲跪在了伯勞跟前,道:“我捏一下看看,可能有點疼。”
伯勞猛地轉過頭來,灰白的面上又浮現出了一絲尷尬,很快又被痛楚掩蓋,只口中咬著斑斑駁駁的橫木,閉了眼將痛哼盡數吞下。
外頭鬧哄哄了一陣子,終於消停了一些,阿娣抹著淚進了來,瞧見阮小么,驚呼了一聲,“姑娘,你能治!?”
“不知道,我先看看。”她下手從他的腿彎處捏了下去。
伯勞只著了一條粗麻褲,此時被剪下了大半,連著腿根處都光裸著血呼啦查裸露在外,他拼著氣力,抖著手扯過了一片薄被,想蓋在腿際,卻被阮小么一手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