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莫住的隔間佈置與自己那處基本相似,只是多了張經案,上頭擱著一些未寫完的殘篇斷句——那是蘭莫應村長請求。為村中孩童默下的《百家姓》、《三字經》等章節。
餘村的吃住用等物皆是自給自足,基本上都是些粗陋之物,紙張也是。案上默錄所用的紙張表皮都粗糙泛黃,是由樹皮、破布等物煉製而成。
她閒來無事,便草草翻看他寫的東西。內裡詳細無比。除了原文,連經注都一點一點寫了下來。
蘭莫這人,雖說面冷心冷,但真若有人進了他眼裡,他是不會敷衍對待的。
——恐怕這就是皇子殿下唯一的優點了?
翻來翻去,都是些初識文斷字所需之文。她將那些紙張又細細整理好,準備疊在一處。突然間瞧見了某一沓紙張之間,露出了個亮白平滑的一角。
好奇之下,阮小么將東西抽了出來——是一張白紙。
那紙上什麼也沒有,似乎被人裁去了一截。指腹輕微摩挲在上頭,手感極好。
她沒吭聲,又將東西放到了原位。心不在焉拂掃了一通,退了出去。
愣愣坐在榻上,從這處可望見蘭莫低頭沉思的側影,輪廓優美而堅毅。她嘆了口氣,可是這人所說之話、所做之事總是半真半假。讓她相提防都不知從何提防起。
日晡近昏,外客一一告辭,蘭莫收了棋盤迴屋,阮小么已做好了飯菜,面上有些憂鬱,似乎在想些什麼。
“怎的,又誰惹你不樂了?”他道。
她放了碗筷,卻問道:“我們在此是否有兩個月了?”
蘭莫點點頭,“差不多。”
“殿下,”她替他盛了飯,不解道:“你們……兄弟之事,人人都能猜到一兩分,你這麼長時日不回去,不怕京中局勢變化,對你不利麼?”
他沉默了片刻,頭也不抬道:“妄言此事是殺頭之罪。”
“那請殿下看了我的頭吧!”阮小么伸長了脖子。
他笑罵了一句,搖搖頭,道:“叫我蘭莫。”
阮小么不置可否,“出了村子,便不合禮制,我還是要叫你殿下的。”
話剛說完,腦袋上便被不輕不重敲了一下,聽得他道:“本王恩准你在無人時,可直呼名姓。”
“所以你是承認了,”她重重坐在另一側,盯著蘭莫,“你如今根本已是知道怎麼出去的!”
她一臉鬱悶,總被這人耍得團團轉。
蘭莫挑了挑眉,“此話何意?”
“別裝了!我在你屋中瞧見‘外邊’用的紙張了!”她怒瞪著他。
他裝模作樣露出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露餡了。”他語調沉重,眼中卻含笑。
“……”
阮小么道:“你既然已可以出去,為何還要留在這處?就不怕你的位子一落千丈,被別人踩在頭上?”
“寬心,即便我一落千丈,怎麼也會保的你平安無虞。”他道。
阮小么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問出來蘭莫至少會搪塞一下,結果這個男人坦白得讓她都羞愧,他壓根沒想瞞她。
一口口扒拉著飯菜,味同嚼蠟。許久,阮小么才找出話來,“你什麼時候知道出去的路的?怎麼出去的?”
“誰說我出去了?地圖是推算出來了,只是還未走過。”他輕笑了一聲,指了指屋頂,“至於你在屋中發現的東西,是信使帶來的。”
“信使?”
她突然想起了察罕那隻鷹,若是像吉雅那般體格大、耐力好的,說不定真可從森林這頭飛到那頭。
“多想無益。不如花心思怎麼將菜食做得好吃些。”他出聲打斷她的思路。
阮小么瞥了他一眼,“你這兩個月吃得不也挺香!”
氣氛融融,夜漸深沉。
第二日,看一看黃曆。便到了圍狩的日子。
圍狩是餘村歷來的規矩,除了單獨狩獵,每月的朔日會有集體狩獵,為捕捉森林中更大的獵物,一般為四五十人一隊,兩個技藝最好的頭領帶著,往森林深處而去。
這不僅是傳統,更是為了保障村民的生活,一來大型動物生活在森林周圍不大安全,二來也是補貼些村中所用。餘村整個兒被森林包圍。砍出的空地不多,都做了田畝,而天地裡種出的莊稼也是由野生的粟麥遷植而來,並不如外頭世世代代種的莊稼產量高,米食不夠時。便只能靠打獵來彌補。
北燕本就是馬上民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