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絆的聲音,最後“嘭”一聲,沒了動靜。
幾人傻傻地愣在那裡,好半天,慧持才磕磕巴巴道:“她……她是不是被我們嚇跑了?”
“我哪知道……”阮小么傻了眼。
搞什麼,三天來好不容易聽到外頭有人來,居然就這麼被她兩句話嚇跑了!?
她捂著腦袋,不想活了。
“不對,她肯定是聽不懂中文!”阮小么又在為自己辯解,道:“可是就算她聽不懂中文,也不用被嚇跑吧!”
幾人又沮喪了下去。
半盞茶時間過後。
“‘中文’是什麼東西?”慧書問道。
阮小么一巴掌拍過去,“少說廢話!”
一個時辰過去。
想想此時也應是月上中天,滄州城內城外俱已安睡,誰會曉得城西一間破屋子下面,三個小丫頭正空腹飢飢,早已餓得前胸且後背?
左等右等法智不來,好容易來了個人又跑了,一時間,阮小么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慧書囁嚅著想開口,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句話,待到阮小么聽得不耐煩,問她:“怎麼了?”
她才搖了搖頭,低聲道:“無事。”
幾人在地窖中苦苦等候,幾乎不知過了多久,那黑漆漆的上方才又傳來了“吱呀”一道掩門聲,接著便是辛辛苦苦挪那張塌的聲音。
阮小么雙眼一亮,聽著聽著卻感覺不對勁,這老尼姑約莫是一個人跑過來的?
果然,待頭頂那張蓋板掀開時,窖口處只有法智一人的身影,面色焦躁,將燈籠探下來,照了照,悄聲道:“趕緊上來,明日滄州便要出大事了!”
那蒼老的面容上青青白白,不住的喘著聲,似乎是急慌急忙跑了一路,若不知她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銀子,阮小么真要以為她是一心為幾人好,普度眾生了。
“大事?”她抬起眼,不解道。
“你們先上來!”法智一急,那顴骨上的微微耷拉的皮都抖了起來。
慧持心急,扒了那窖口便想爬上去,卻被阮小么暗地裡猛地一拽,又拽了下去,另外不動聲色地瞪了一眼。
正鬱悶著,只聽阮小么又開口道:“可是是您讓我們在這處好生待著,如今又這麼急慌慌地拉我們上去,難不成那潑癩四發現我們了!?”
法智本不欲多言,卻撞著她這麼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主兒,心內又慌,脫口便道:“明日燕人就要打來了!再不走,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閹人!?”阮小么呆滯了一剎。
“你們可趕緊上來吧!”法智伸手便要來拽阮小么,瞧著樣子是真慌了,“城內都已經戒嚴了,再不出來,以後可就出不來了!任你們餓死在地窖裡!”
阮小么還沒來得及想,只“哎”的一聲,人小體輕,一眨眼間便被她抓了住,就要往上騰空而去。
一剎那間,變故陡升!
眼前直覺寒光一閃,“唰”的一聲,她反射性的閉眼,只聽上方一聲悶哼,一道溫熱的液體便撲面飛濺,沾了她一頭一臉,霎時一股子鐵鏽的腥味瀰漫了開來,待她睜開眼時,卻見法智一顆腦袋早已連皮掛在了脖子上,低低垂下,一股股鮮血噴湧而出,從窖口處滴滴答答垂漣而下,阮小么的衣襟上被染上了一大片暗紅。
那燈籠啪嗒一聲墜地,照亮了她整個身子,回過頭,猛然聽到慧持與慧書瘋了一般的尖叫聲。
上頭屋子裡傳來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此處還有個地窖!”
法智垂著腦袋,眼都沒來得及閉,那眼白處正直挺挺地盯著阮小么,鮮血流了進去,眼眶中一片血紅。她覺得自己的眼中也是一片血紅,猛地黑暗被血光吞噬,呆愣在地窖中,甚至連滴下來的血液都不知去躲。
視線似乎是黏在了法智那缺了腦袋的身子上,想移都移不開,汩汩而出的血液中還有經脈、血肉,此時腦海中卻殘忍的閃現出解剖課時,老師指著屍體的咽喉部位說,這是肌肉、這是氣管……
法智的屍體被毫不留情的拂到了一邊,窖口處出現了一個身影,藉著燈籠微微的亮光,照的分明:絡腮鬍、蓄著短短的發,亂糟糟的紮在頭上,髒汙的面容下,衣衫襤褸,然而那雙眼在瞧見自己時,陡然泛起了一絲貪婪。
那隻大手一撈,便將阮小么抱了上來,見到那小巧的面上滿是血腥,便粗魯地拿袖子擦了擦,看了片刻,狂笑道:“是個女娃兒,瞧這細皮嫩肉的,你們窩裡那些個醜婦,那有這個如此好模好樣的!這個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