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談正歡。
“從前我與姐姐在這梅園散步時,你就遠遠跟在後面,就在秋嵐那地兒。”一名滿頭珠翠的女子徐徐開口,一身雲錦大氅在雪色映照下,流光溢彩,那雲紋竟似活了過來,一道道流在那緞子上,更襯得人明豔不可方物。
另一女子著一身交領襖衫,下端襦裙上繡著一枝斜橫的梅花,素淨嫻麗,一張臉卻是媚眼橫波、賽若春花,妖嬈仙姿,絲毫也不輸於身旁的女子,正是家主商懷谷的第四房侍妾柳慕雲。
第十六章 梅園佳人事事煩
她朝遠處望了一眼,微微笑道:“容夫人,華娘都已經入土了,還說什麼這種話呢。”
那披著大氅的女子,卻是一年也未見的商家三女,如今是當今戶部尚書李季之妻——商宛容。
商宛容朱唇輕勾,眸子裡冰涼一片,“瞧瞧,你可真是一年比一年硬氣了。不過……在我面前,你有什麼可裝的呢?”
“慕雲不知又有哪裡不入夫人的眼了。不過聽說……”柳慕雲一隻素手輕捂了捂唇,道:“最近袞州城裡是不是來了個京城名倌?”
她這話看似無害,實則刻薄無比,李季為人生性風流,家中妻妾眾多,商宛容雖為正室,實則與那幾房妾室嘔了不少的氣,而李季猶不知足,時時總有一些風流韻事傳到她耳中,雖咬斷銀牙,也是無可奈何。如今從京城來了個妓子,被人吹捧成什麼“色藝雙絕”,這兩日自己那相公又收不住心,與人鬼混去了。
柳慕雲此時提起這話,猶如迎面扇了她兩個巴掌,心恨又無處反駁。
她冷哼一聲,面色如霜,“柳慕雲,照禮數你也得恭敬叫我一聲‘誥命夫人’,怎敢如此出言不遜!”
柳慕雲也收了笑,神色淡淡道:“我尊你一聲華夫人,但你可別忘了,我朝以孝為大,照禮數,在我叫你‘誥命’之前,你是否得先叫我一聲姨娘?”
商宛容嬌麗的面色此刻變得有些難看,某種閃過一絲狠意,反笑道:“過了這些年,你還是如此伶牙俐齒。不過我也就立春歸省兩日,後日便回了,此時與我爭辯,是否明智?”
“我事務纏身,忙得很,誰與你逞這口舌之爭?”柳慕雲閒閒摳著那蔻丹花勻染的豔色指甲,道:“罷了,我話攤開來說。那孩子在庵中過的挺好,管你該管的事,別沒事找一些不入流的小角兒,擾人清淨。”
“喲,求我了?”商宛容隨手摺下一隻梅花,放到鼻端輕嗅,道:“求人也要有個求人的誠心,是不是?”
柳慕雲輕笑,“你還想我給你供尊佛燒柱香?”
商宛容將那梅花在對方面前比了比,道:“嗯,人比花俏,難怪我爹喜歡你。不過,這梅花實在太過孤傲了,非要顯得自己不與世同俗,別的話春日開,它非要冬日開。所以待到百花盡開之時,它就謝了。何必呢?”
說罷,不待人開口,便將那枝梅花扔在了地上,一雙軟底鴛鴦銜珠繡鞋輕巧巧踩上去,碾成了爛泥。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真是說得好。”她眼波流轉,盈盈笑道。
柳慕雲不惱也不怒,只是說道:“冬日寒風朔凜,萬物盡枯,梅花便到了盛開之時;而當天地復甦,晴嵐回暖,百花盡盛,梅花卻萎落一地。可知,盛衰只是一夕間。”
盛衰只是一夕間。這說的哪裡是梅花,分明是意指她的夫家漸衰,而孃家卻日大,區區商家侍妾已能硬了骨氣與自己叫板了。
連著兩回嘴上沒討著便宜,商宛容心中自是憤恨,然而轉念一想,只要這狐媚子是為著那野丫頭玲瓏來的,自己便有了底氣。
“你這嘴上越機巧,我這心中可就越不舒服,你如今攀上高枝,我也只能遠著你,不過……拿個小丫頭撒撒氣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對不對?”她眸子裡盡是得意。
柳慕雲也不再與她兜圈子,道:“你若不再為難她,自有你的好處。”
“哦?我洗耳恭聽。”
“你覺得她的度牒上刻下‘終生為尼’,如何?”柳慕雲道。
商宛容微微側目,看了她半晌,最終笑了一聲,“其實你的心思比我更狠。”
宣朝護重佛法,凡是僧尼,制度森嚴,一旦出家,非得一定條件不得還俗,而如果度牒上刻下“終生為僧”或“終生為尼”字樣,則無論如何,不得還俗,不得參與俗世眾事,一輩須得呆在廟庵中,參悟佛法。
阮小么的命運在自己渾然不覺中,便輕易被改寫,但就算她知道,也是無能為力。
“你以為之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