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子們紛紛推杯換盞,說說笑笑。
居於上位的年輕男子姿態隨意地坐在皇帝左手邊的位子上,鴉青繡同色如意吉祥雲紋的袍子逶迤在地,墨色錦緞般柔順黑亮的長髮一絲不苟地束在白玉簪中,雖是極盡低調,卻因為自身極強的清冷氣場和驚為天人的綺麗容貌而叫人忍不住多瞧上兩眼。
身為一個男人卻生成這般相貌……尊貴的皇帝陛下搖了搖頭,他家這個小七,長得是不錯,淨挑他和皇后的優點長了,就是性子太悶太不愛說話,不然得多招人喜歡啊。
你瞧瞧現在,搞得他一門心思往人家身邊湊,容家那個小姑娘卻嫌棄她嫌棄得不得了。
真給他丟人啊!
他今天怎麼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抽空關心了一下他這個十分疼愛的小兒子。聽說容家那個小姑娘今天也來了,就在隔壁的宴光殿,也不知道一會兒能不能聽見她的才藝。
想到才藝,皇帝陛下忽然想起今天來宴禧殿之前,嬌豔動人的魏貴妃那幾句話來。
聽說一會兒魏貴妃的孃家魯國公府的大姑娘魏什麼月十分想要第一個展現歌喉……魏貴妃什麼要求也沒跟他提,不過意思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他身為天子,也不在乎這一兩句話的讚揚,若是幾句讚揚便能叫美人高興,他也是很樂意說的。
就在皇帝陛下在那邊晃神的時候,夜空隱隱飄來一陣清越的笛聲,闖進微微有些嘈雜的宴禧殿內。
有耳朵尖的這時候已經放下了筷子,豎著耳朵仔細聆聽起來。他們知道,這場宮宴的第一個高/潮已經到來。
大殿裡忽然安靜下來。
那清越靈動的笛聲原是蓄勢待發,層層推進,在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大殿裡越發地清晰婉轉,很快就將殿裡諸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相對於仔細聆聽的各家公子,葉翡臉上卻沒有什麼神色變化,還是像方才那般隨意,似乎對什麼笛聲毫不感興趣,抬手灌進一杯錦波春,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帝陛下也有些詫異,第一個竟然不是魯國公府家的那個大姑娘麼?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的琢磨時,清越的笛聲裡忽然加進了一道更加空靈的琴音。那琴音的辨識度極高,卻一點不顯得突兀,和吹笛之人配合十分默契,卻叫原本單薄的笛聲忽然變得豐滿起來。
席上自然也有精通樂理的箇中好手,只肖稍稍一聽,便能立刻分辨出來,這個琴音,似乎和他們之前聽過的都不同。它似乎更加飽滿,更加圓潤,可要真的說到底哪裡不同,卻又叫人琢磨不出來。
有好事的世家子已經按捺不住好奇的聲音,打發身邊的僕人去那邊悄悄瞧瞧,到底是誰在撫琴了。
執杯的修長手指猛地一頓,差點將那上好的岫巖玉鑲金盃失手滑在地上。
這個琴音,這個全天下獨一無二的琴音,曾經叫他魂牽夢縈,卻無論怎樣練習都無法超越的琴音……
葉翡知道那是誰。
是她。
時隔五六年,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容慎的琴聲,卻依舊像年少輕狂時頭次聽見她撫琴時那般心神俱震,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身為皇后最小的嫡子,葉翡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了太多,甚至比他的皇兄葉翌還要多,他自恃才高,又向來能得全天下最好的老師指導,君子六藝,琴棋詩書,只要他想,總能做到最好。
直到他那天偶然看到坐在皇后懷裡撫琴的小姑娘。
她就那麼小小軟軟的一隻,粉糰子一樣一點也不怕生地倚在寵冠後宮的皇后懷裡,歪著頭神情認真地去撫琴。
琴音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純淨與豐富。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都聚集在一道聲音裡,你卻並不覺得違和,反而讓人覺著,就該是這樣的,本就該是這樣的。
那天葉翡站在水榭外的樹影下遠遠地聽了很久,甚至忘記了要去給皇后請安。
他做不到的事情,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是怎麼彈出那樣完美圓潤的聲音的?
她是怎麼叫自己忙於後宮雜務的母后舒展眉頭的?
她是怎麼做到整天裡笑眯眯樂呵呵好像完全沒煩惱似的?
她是怎麼……莫名其妙地就叫他想要接近,想要靠近那團溫暖的?
葉翡想不明白。
皇帝遣去宴光殿探看的宮人很快就回了信兒,說是吹笛的是容家五姑娘,撫琴的是容家六姑娘。
宮人說這話時自己都不敢相信。那麼小的姑娘,怎麼可能撫出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