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回宋衝之讓逼得呆不住,就出京城。一旦風聲過去,重新回去,成了蕭護重要的樞紐。他主管大帥出山前和江南和關城和顧良能等人的聯絡,又負責把京中的去向告訴大帥和江南。
這是一個隱形人物,不出來,卻重要之極。
老帥潛意識裡並不相信兒子會當皇帝,可他的準備也是相當充分。
宋衝之雖然瘦,人卻更精神。反過來安慰夫人:“依我看,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夫人不必傷心。”
他化妝成附近百姓,見上一見就離開,還是不敢暴露身份。
慧娘目送他離去,蘇雲鶴等人也跟來,一同拜祭親家老爺夫妻。見到此情此景,兄弟們都深揖送宋衝之。
五舅老爺撫須感嘆:“這個人,了不起。”外面名聲一點兒沒有,卻實在不能缺少他。
這就上山。
慧娘讓人攙扶五舅老爺,五舅老爺卻不肯答應,對著山上仰望:“這山不高,再者我隨你們夫妻快一年,我這腿腳好得很吶。”
扶住兒子上山,並沒有後於人。
才到碑前,慧娘睜大眼睛,驚呼:“舅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滿面笑容走來,身後,是她的兒子和孫子,已經成親,還有孫媳婦。
遍尋不到的陳家舅母卻在這裡。
她木訥的兒子還是沒有話,只憨厚地笑著。孫子卻話多,上前來行一個禮:“見過表姑母。”慧娘扯起他,又看他的媳婦,生得麵皮子黑,卻有一雙靈活的眼睛,很羞澀,幾乎不抬頭。慧娘忙取下一個赤金八寶的首飾給她。
再看舅母,呼一聲:“我的好舅母,”撲到陳家舅母懷裡。陳家舅母撫著她,解釋自己這兩年的去向:“見亂,我們就去城外。你夫家賀姑爺、廖姑爺家園子裡,我們呆了幾天,園子大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還可以灑掃灑掃等你們回來。又收留好些人。後來聽說他們要掘墳,我一聽坐不住,和我兒子孫子說,只要我有一口氣,也不能讓他們挖一鍬土。這不,父子們也硬氣,我們一合計,乾脆搬到這兒來住。”
又讓慧娘來看自己在碑後的木屋,還有幾畝地,玉米正在拔節。陳家舅母微有得色:“他們說這裡埋的死人多,陰森森,不敢上來。就是亂兵也躲著走。倒便宜我們住得安生,這不,去年收了一季糧食,今天又會有一季,山上還能抓個兔子蛇啥的,肉也不用買。”
小木屋不大,卻整潔。
慧娘含淚感動:“舅母,這一回您得隨我走,不能再把你丟下。”陳家舅母對著一列列高大墓碑看著,似乎松濤都對她有回應。她道:“不了,我不拖累你們。”又手指著孫媳婦笑:“她是逃難來的,我想著都是難中人。以前你逃難我幫不了你,我就幫幫她吧,就讓小子娶了她,這不,上個月有了,我就要抱曾孫子了。”
這些樸實的話,著實把五舅老爺又打動一回。見慧娘敘舊過,五舅老爺帶著兒子上前來,認真的行了一個禮:“老人家,我是蕭家的舅爺,聽你一席話,讓多少鬚眉輩都無地自如啊。”
陳家舅母忙還禮,很是難為情:“您老這禮,不怕折殺我。”又認出賀二姑娘和餘明亮,笑得很歡欣:“賀姑奶奶,你家園子才讓我孫子去看過,你窗下種的那石榴早開了花,莫不是知道你要來。”
賀二姑娘和餘明亮也上前來行一個大禮,雙雙拜倒:“多謝舅母照看。”妯娌們也全認識,楊氏上前來笑:“我的好舅太太,您又管山下又管山上的,怎麼得這麼大的精神呢,你得跟我們回去,讓我們好好學學。”
妯娌們都笑。周妃也素然起敬,和十一公主翠姑等人來見過。幾個孩子全抱來,腿腳硬的就走,腿腳軟的就走一步,摔一跤,整個兒一連滾帶爬。
山下,有人來回話:“張太妃和城中女眷們到了。”慧娘和十一公主微微一笑,不出所料,她們果然來了。
又是一陣熱鬧,抽空子,慧娘和老孫氏見過禮,告訴她:“按日子算,小侯夫人就快生了,生下來就讓人告訴你。”又說江南才來的家書:“父親信上說小侯夫人才看到醫生,脈象穩呢。”老孫氏雙手掩面,淚水噴湧而出。
慧娘見她這麼傷感,賠笑:“不然,您去江南看看?”老孫氏一驚,手放下來,急切地道:“真的可以?”
“可以。”慧娘含笑:“怎麼不行,我派幾個人送您。”老孫氏驚喜交集:“那那,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侯爺走時,把他得力的小廝小秋子丟給我,我帶上他,倒處處安心。”
還有一些人與隨大帥離去的官員是親戚,大家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