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著棺槨邊石柱,溫墨情掙脫開言離憂的攙扶,本想伸手拍拍她的頭告訴她不必自責,可那隻足以揮舞重劍的手臂如今連抬至她肩頭都做不到。溫墨情啞然苦笑,看著將唯一去路截斷的鐵柵,心裡五味雜陳。
無人知曉的地宮石室,插翅難逃的困境,致死的毒……果真生死天註定,半點不由人嗎?他從不信命運與因果輪迴,然而這次,恐怕真的無力迴天了。
“休息休息吧,節省些體力,等他們尋來時或許你還有機會活著出去。”溫墨情疲憊地靠著棺槨坐下。因著剛才已經歇息片刻,這時似乎有了些微力氣,溫墨情稍稍抬手伸向言離憂,表情寧靜平和:“能坐過來麼?我冷。”
言離憂用力點了點頭,緊挨著溫墨情身邊坐下,無意中碰到他的手背時喉嚨哽咽酸澀,微微發疼。
他的手很涼,不再是記憶裡握緊她手掌時那種予人安心的暖暖溫度,絲絲涼意繚繞糾纏著,一直纏繞到言離憂疼痛難止的心底。
蜂毒,已經開始侵蝕他的性命了。
第126章 雪上加霜
“不管引發混亂的是什麼人,淺寒必定會盡快將局面控制住,一旦發現我們失蹤,碧簫和鈞白早晚會猜到我們進了地宮,找過來是遲早的事。你閉上眼睛,不要睡,仔細聽著有沒有聲音傳來,若是有就大聲喊,用劍敲牆壁也好,他們聽見後會來救你的。”
代表著絕望的墓室內,溫墨情一反常態說了很多話,斷斷續續,沒什麼氣力。
“哪來這麼多廢話?你讓我閉上嘴休息節省體力,自己卻要嘮嘮叨叨說到口乾舌燥嗎?”
溫墨情望著靜靜垂地的紗幔,薄削唇瓣漾起淡淡弧度:“你懂醫術,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答非所問的結果是言離憂再次沉默。溫墨情聰明如斯,怎會不懂言離憂一直緊緊握著他手掌的原因?她只是想讓自己的體溫暖著他的手,不讓他漸漸冷去直至變成屍體,以最笨拙的方式自欺欺人。
也許她能等來救援,可再這麼拖下去,溫墨情大概等不到了。
“對不起。”貝齒頻繁緊咬的唇瓣湧出一滴血珠,腥甜味道彌散在口中,言離憂極力控制著才擠出早該說的三個字,儘管說出口的,仍然低沉得變了調。
她有些恨自己,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耳光,恨不得能像故事裡說的那樣把溫墨情的毒吸出來讓他恢復活力,可是她明白,這些根本沒有用,當蜂毒在血液裡蔓延開後,能救溫墨情的就只有解藥。
如果不是她偏要跟著溫墨情,如果不是她笨手笨腳連累他,他又怎會淪落至這般地步?
的確,在她想象中溫墨情是強大不敗的,沒有什麼難關能讓他止步不前,更不可能有什麼東西足以危及他性命。然而那只是她的幼稚想象,她忘了,溫墨情也是個人,是血肉之軀,他也會受傷,會流血,會變成冰冷的屍體死去啊!
總想著要變強、變成熟,結果仍是這麼幼稚愚蠢,害人害己。
連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的靜謐頗顯孤單,溫墨情稍稍低頭,手指輕動,反握住傳來溫暖的秀白手掌:“說話,再不說我要睡著了。”
“說什麼?”言離憂呢喃,空洞眼眸茫然望著交握手掌,“我說對不起,你不理,還讓我說些什麼呢?”
“淨說廢話我怎麼理你?我又不是乳孃,沒興趣陪個小孩子聊天。”
“有點兒力氣就想找架吵是不是?天底下怎會有你這樣討嫌的人?”言離憂斜瞪,似是怒氣衝衝,勉強做出的精神頭卻難以令人信服。見溫墨情閉起眼淺淡輕笑,彷彿早已看破生死無所畏懼,悲涼之感又讓言離憂語氣低黯:“要是你死了而我活下去,碧笙一定會恨我入骨,巴不得將我抽筋扒皮丟進油鍋;還有你那位藕斷絲連的異族情人,她會武功又聰明,看你時都帶著不捨眼神,被她逮到我還能活嗎?拆筋斷脈、挫骨揚灰,許是比現在死掉更加悽慘。”
溫墨情睜眼,眉梢輕挑:“所以,你想和我死在一起?”
言離憂愣了愣,在溫墨情手背上狠狠一擰。
“死不要臉,你是怎麼厚著臉皮在人間混到現在的?為什麼我非得希望和你死一起,就不能一起活著出去嗎?整天苦大仇深似的說什麼家國大業,做起事來六親不認……人都說禍害活千年,你這種人不可能死太早的。”
言離憂滔滔不絕似是怨婦一般,溫墨情只是懶散看著她,略帶沙啞的笑聲讓言離憂滿心惱怒,記起溫墨情是最愛看她笑話的人,心裡那種鬱悶感覺怎麼都沒辦法排解,卻莫名地輕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