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人,想要辦事,自是威風堂堂。張嘴便是妓子被父兄柺子所賣,身不由己,可憐可嘆;老鴇四處逼良為賤、毒打折磨,死有餘辜!特特問王虎借調衛指揮使的錦衣衛,全城搜捕老鴇,同期辦理妓女放良。楚岫雲渾然不知,還在閒話。
婆子再想勸幾句,院門就被砸開。呼啦啦的衝進了一隊錦衣衛,把樓子裡的姐兒嚇的尖叫。錦衣衛也算是青樓常客,不消人指認,就揪出了楚岫雲。
楚岫雲此時才驚覺事有不對,墨竹急急道:“我媽媽又不曾犯事,官爺怎地胡亂抓起人來?”
錦衣衛對墨竹倒是和氣,笑著道:“你們這些姐兒都無事了,想家去的便家去,想嫁人的便嫁人,都散了吧。會芳樓即刻查封,無處可去者,往衙門裡登記。知府大人自安排你們活計。”說畢,拽著楚岫雲就往外拖。
妓女們紛紛狂奔回自己房間,往袖子裡藏細軟。那都是該落到官家手中的錢,豈肯讓她們私藏?也就是怕她們餓死,才在指縫裡稍微漏點子。不到一刻鐘,就開始封門,妓女被攆的四散。墨竹乃花魁,她的裝飾就比別個強些。日常帶的好幾個金玉鐲子,成了她保命的本錢。被推到大街上,才知這一條花柳巷盡是鬼哭狼嚎。楚岫雲已被拖走,她站在街頭,不知所措。
墨竹的丫頭小珠兒怔了好久,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我這是又做回良民了?”
就有人嗤笑:“做回良民有甚好,樓子叫人封了,咱們去哪處吃飯?”
“窯子裡唄,”另一個妓女道,“咱們這樣的人,哪裡還有別的營生?往日還笑窯姐兒窮,現如今咱們要求到她們頭上去,不定被怎麼奚落呢。”
小珠兒根本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衝墨竹福了福:“姑娘,我是良民了,我走了。”
墨竹拉著小珠兒道:“你去哪裡?”
小珠兒笑出了眼淚:“我回家啊!叔叔當著我娘賣的我,我娘說攢錢贖我的。現不用贖了,也不許有賤籍了,我叔叔再賣不得我。我家去了,姑娘保重!”
幾個小點的姐兒都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前日傳不許人口買賣,竟是真的?”
“那活不下去的人家怎麼辦?”
“僱工唄。上頭換個叫法,不過換湯不換藥,你還真想人無三六九等?不過我們好像可以嫁人了。”
熙熙攘攘的中,墨竹拉著小珠兒的手頹然放開,小珠兒有家,她沒有。扯出一個笑,拔下了個金鑲玉的戒指,塞到小珠兒手中:“去吧,許個好人家,這個便做我的添妝了。別怪姐姐小氣,姐姐不知去何處。若姐姐日後能發財,再補上你的禮。”
小珠兒方想起墨竹乃流民,爹孃從會芳樓換了銀子,就無影無蹤,不知死活。方才她的笑,似刺著人了。
墨竹拍拍小珠兒的手道:“快走,遲則生變。帶著你娘躲下風頭,暫換個地界兒。上頭風向一日一變,萬一又說不廢賤籍了,你豈不是落空?”
小珠兒一驚,再顧不上墨竹,撒腿就往家跑。她一跑,驚醒了眾人。有門路的,不想再做妓女的,被打怕了的,一個跟著一個跑。花柳巷登時亂做一團,墨竹被四處奔逃的人撞了好幾下,卻是不知何去何從。
不知不覺走出了巷子,墨竹定了定神,往衙門走去。她已無家可歸,說好了與楚岫雲相依為命,她不能慌,她得尋出楚岫雲的下落,往京中去求生存。
墨竹被賣時,才幾歲。落入青樓太早,她被裹了腳,從花柳巷走到衙門的路好似無窮無盡的遠。她穿的是薄底的繡花鞋,不小心踩在一顆尖銳的石頭上,鑽心的疼。扶著牆緩了半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街上的行人很多,墨竹有些緊張的抓著自己的袖子,深怕腕上的鐲子被人捋了。一時不察,又被人踩了一腳,墨竹痛的一個激靈,見對方是個壯漢,更是不敢做聲。跌跌撞撞走到衙門,正巧見到貼布告。前去一看,只見上頭寫著:“老鴇作惡多端,其罪當誅。後日午時問斬。”
墨竹直覺晴天霹靂。怎麼……可能……
生生走了七八里路的腳再支撐不起,墨竹腳底一軟,跌坐在了青石板上。腦子裡一團亂麻,殺人,不需要審訊麼?官府就可以草菅人命麼?我們,就活該由你們宰割麼?那你們,跟老鴇又有什麼區別?
佈告上的白紙黑字刺著人眼,墨竹伏在地上,無助的哭泣著。媽媽……
第428章 汪汪汪
淮揚的秦樓楚館皆相去不遠,捕快衙役並錦衣衛將幾個路口一堵,列隊入內查抄。一個多晚上,煙花柳巷裡存的值錢物事盡數裝箱。一家青樓的年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