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又覺得她稚氣未脫,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滿滿都是矛盾。
屬於她的白蘭香像絲線般繞來,從她髮間、唇間、衣領裡鑽出,纏住了呼吸,不管是深吸還是淺吐,他都難逃其掌。她的身子半曲,胸腰被身上的男裝勒得分明,雖未貼上來,但藏在被下卻如春日桃枝,勾著挑著叫人火焚般難耐。
霍錚已出了身汗。被裡溫度驟升,四周像著了火似的灼熱。
再怎麼樣,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這樣的親近幾乎要摧毀掉他剋制許久的理智與壓抑到痛苦的感情。
情緒瀕臨崩潰,眸色深重,他顫抖著抬手,往她唇瓣撫去,想拈住這枚糖果。
指腹才觸及她軟糯的唇,他繃緊的弦便斷開,手按到了她腦後發上,想要不管不顧吻去……
俞眉遠忽然睜了眼。
迷離而恍惚的眼神,似睡非睡的狀態。
“曇歡,你知道嗎?”她道,“我今天遇到他了。”
他?誰?
霍錚不解,手上的動作卻停了。
她復又閉眼,笑起:“二殿下霍錚,我同你提過他呀。”
“……”霍錚又想起上次她作畫時的那番對話。
這丫頭對自己似乎有絲奇怪的熟稔,但他可以確定他們從未見過,那麼……她從何得知他的?
“他和我想像的不一樣。我以為他是個……”她說著皺了下眉,似乎在心裡想合適的形容,“是個老成的男人,不愛笑,板著臉,像我爹。”
“……”
像她爹!
哪裡像了?!
霍錚對她這想法表示無語。
“沒想到……”她又道。
“沒想到什麼?”霍錚順著她的話問下去,他太好奇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了。
她難得的溫柔聲音聽起來十分悅耳,讓他心緒漸漸寧靜。
“唔……”她又皺了眉,想了想方續道,“英雄。他是英雄。”
霍錚心似花開。任何一個男人被心愛的姑娘當成英雄,都是件值得喜悅的事,他也不例外,更何況,她又說……
“我喜歡他!”
坦蕩直白,她的心。
這喜歡無關情愛,只是單純欣賞霍錚其人。
霍錚明白,卻也已因這兩字沉醉。
“他說我們是平輩朋友,真好,這輩子我也有個朋友了。”她笑得眼睫顫抖,真心喜悅。
朋友……
霍錚失神。
“你知道我們早上經歷了什麼嗎?你一定想不到,可比評彈裡說的那些還精彩!”俞眉遠很倦很乏,然而腦裡似乎有根弦總也靜不下來,閉了眼就看到白天的事,她睡不著。
“睡吧,別說了。等你睡醒,再說給我聽。”霍錚溫柔開口。
“唔。”俞眉遠咕噥一聲,在他的安撫之下閉了嘴。
壓在她腦後發上的手最終只是拔了拔她高束的長髮,又撫過她的鬢角,收回。
再無二話。
……
俞眉遠睡到一半就被帳外喧天的鑼鼓聲吵醒。
天色已全黑,她腦袋又鈍又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放眼望去,只瞧見帳外晃動的火光照在帳布上。
屋裡沒人,曇歡早就不見。
外頭在鬧騰什麼?
她掀被下床,打了個噴嚏。
帳外的人聽到動靜便掀簾進來。
光線微弱,俞眉遠仍是認出這人來。
“曇歡?”
“姑娘,你醒了?”霍錚見她揉著頭站在地上,不自覺蹙眉。
“外頭髮生了什麼?”她問。
“魏將軍的人回報,西江水道的水位已經下降,洪險已去。東平府的百姓得了信,正敲鑼打鼓奔走相告。”霍錚走到她身邊,“吵到你了?”
俞眉遠心裡大喜,睡意全散。
壓於心頭的巨石,於此刻終於徹底掃除。
“我出去看看。”她想也沒想便往外衝。
霍錚在她身後搖著頭道:“鞋!”
俞眉遠低頭,這才發現自己還沒穿鞋。她笑笑,坐回床畔穿鞋,羊皮小靴穿起來頗費事,她彎著腰拉扯半天才穿好一隻腳,又忙亂地穿另一隻。
霍錚點了燭轉過頭,瞧她這急切的模樣,輕嘆口氣,將燭臺放到榻邊,他親自蹲到她身前,伸手把被她扯得歪歪扭扭的靴筒拉好。
這一會沉穩,一會毛躁的脾氣,也不知到底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