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駕崩前告訴他要信洛搖光,他願意信。他們同年同月同日來到這個世界,一道長大,明明只早了一個時辰,她卻永遠端著皇姐的架子,處處護著他,顧著他,對母后的偏心從無怨言。
她去相國寺的那一天,除了母后沒人知道他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整夜。
那一夜後許多東西就開始變了,她從相國寺回來後,兩人似乎無形地走到了溝谷的兩側,可望卻不可知。
他始終記得她的堅強和仁善,記得她的好,可是他始終又忌憚著她的身份。他信她,可是他內心深處又恐懼著,恐懼她的身份在某一天可能帶來的對現在一切的摧毀。
洛搖光堅強隱忍善良無爭待他好,是因為她是他的長姐,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她不是了,這個至柔則剛的女子還會不會在大楚的皇宮裡默默守護著他。他並不敢去想象。
可是先帝駕崩後,洛搖光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有點鬧騰,有點小脾氣,看不慣的人也不再縱著忍著了,整個人是自信又明媚的樣子。
她對自己笑得也多了起來,儘管都不太真心實意,還愛與自己開些玩笑,像是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樣子。
也沒有別的原因,自己漸漸地就是老想看見她,看她翻白眼的樣子,看她明明不服氣卻強笑的樣子,看她吃香菜時視死如歸的樣子,看她埋頭認真吃飯的樣子,看她耍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計謀的樣子。
看上去比以前傻了些,可是自己瞧著高興。
這麼傻的人想鬧什麼就由著她去鬧,自己替她兜著就是了。
“你們對左家案怎麼看?”洛衍書出了半天小差,終於拉回神開始說正事。
晏清毓答道:“如今看來左家入獄是受人陷害已無爭議,微臣覺得左家嫡子得保住,不然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李文佑皺了皺眉:“左家是蒙冤入獄,朝堂上許多人心知肚明,可是有誰說過什麼嗎?不過是欺當時先帝病重如今陛下又是新政,無力與他們算賬罷了。”
“左言是得保,可是不是現在保,現在為左家翻案勢必會打草驚蛇。現如今陛下剛剛親政,還不是時候正面衝突,不然何必應付宮裡那位娘娘?韜光養晦,暗中蓄力,一點一點瓦解,到時才能一擊必中。”林榭堂倒是出奇的冷靜,“現如今輕舉妄動,百害而無一利。”
“朕都明白。”洛衍書微微折著眉。他如何不明白其中利弊呢,左家一事他早就記在了心上,只是一直沒找到成熟的時機,但是他卻發現不知為何晏清毓在暗中調查左家之事。
召來一問,只一句“長公主要左言。”
晏清毓對洛搖光有心,可是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君子,忠義永遠為先。
可是她要左言幹嘛呢。
想到她的身世再想到左家的罪名,洛衍書就感到頭疼。
“文佑,你還需多留意一下南方的動向,朕如今調兵行事多有不便,只能辛苦李老將軍多費點心思了。”
“陛下放心,微臣與家父自當竭盡全力。”
“還有,朕準了令妹從軍,還望你不要怪朕。她很有軍事才華,朕需要這樣的將軍。”
“臣,無異議。”李文佑低著頭沒有多說話。
自家妹妹自家疼,結果卻要去戰場上歷生死劫,可是家國天下,又是自家妹妹的心願,他又能說什麼呢?
也只能苦笑著再說一句:“只是不知道家妹以後還嫁不嫁得出去了。”
洛衍書看了一眼林榭堂,笑了笑:“放心,朕給她抬百里嫁妝,把天下男兒給她挑,挑中哪個嫁哪個,不願意娶朕就削他。”
場面這才緩和了起來。
洛衍書擺擺手:“左家之事朕還需考慮。你們先退下,晏卿留下。”
於是整個御書房只剩下了洛衍書和晏清毓。
“陛下,左言年紀還小,身子又弱,詔獄又是那樣的地方,再多待下去,性命堪憂。”晏清毓此話既是為了完成洛搖光的囑託,也是真心惜才。
洛衍書卻毫不動容:“可是剛才你也聽到了,現如今我們不能打草驚蛇,以安南王的勢力,朕沒有信心現在就和他正面抗衡。”
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左家下獄是因為當了安南王的路,朝堂之上知情者甚多,可是都瞞著洛衍書,不過都是忌憚安南王勢大。
嫡子年幼,庶子年長。
登基之時,安南王雖身在安南州,勢力卻遍佈朝野,相比之下洛衍書這個少年天子倒成了光桿司令。
良久,洛衍書手指輕輕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