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的這個露臺,可以俯瞰整個辛辛那提。不像霓虹徹夜閃耀的曼哈頓,這個城市到了這個辰點,街道大多就陷入了昏暗,只有幾條主幹道上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光。
卡爾找到被丟在抽屜裡的煙盒,拿了一支菸,放到鼻下聞了聞它的氣味。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碰香菸了,從弗羅拉過來之後。原本也只不過略微覺得有點不慣而已。但現在,他覺得心情低落無比。陷入了一種深深的、幾乎不能自拔的情緒裡。
他為她找回了丈夫。那麼帶走他自己的女兒,原本就是天經地義。既然知道了,他怎麼可能還會容忍讓自己的女兒叫另一個男人“爸爸”?
他相信自己會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他會把他全部的愛,以及她想要的一切都獻給他的女兒,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他做到了。弗羅拉跟著他的這幾天,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她毫不掩飾她對他的熱愛和崇拜,用熱情洋溢的讚美和時不時就大方奉上的擁抱來表達她對他的喜歡。
她就是個最可愛的,最熱情的降臨到凡間的小天使。來自她的任何一個小小的嘉許,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幸福和快活。
但是,她的母親,那個名叫瑪格麗特的女人,卻彷彿一直夾雜在他們的中間,時刻提醒著他關於她的存在。弗羅拉幾乎隨時隨地會提到她。並非有意,而是一種自然流露。她會在餐桌上抱怨她強迫她吃討厭的萵苣而不准許她多吃一口美味的冰淇淋;在他帶她買衣服的時候,說她如果現在也在的話,一定會買替她這條裙子,而她其實覺得非常醜;她在縱聲大笑著的時候也會突然停下來,問他知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因為她又想她了……
每當聽到弗羅拉絮絮叨叨地抱怨她或者想念她時,卡爾就覺得自己心裡彷彿有點酸,他覺得可能是妒忌。這個女人自私地帶走了他的女兒,把弗羅拉原本應當分給他一半的愛全都佔有了,甚至要讓她認另一個原本和弗羅拉完全沒半點關係的男人為父親。這非常不公平。但是他又彷彿忍不住地想聽弗羅拉提到這個女人。藉著弗羅拉那些零零碎碎的抱怨和描述,他彷彿漸漸拼湊出了許多關於這幾年裡她日常生活的片段。她喜歡什麼,她不喜歡什麼……
有時候,卡爾甚至突然會產生一種感覺:原本他對她其實並不那麼的瞭解。至少,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瞭解。
卡爾終於點著了煙,在帶著寒意的夜風中,深深吸了一口。
現在,他需要這種熟悉的來自尼古丁的慰藉。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叮咚的聲音。
有人按了門鈴。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這聲音顯得十分突兀。
已經這麼晚了,誰還敢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來摁他房間的門鈴?
怕吵醒了弗羅拉,卡爾放下腳,帶了點被打擾的不快,快步走了過去,站在門後,透過窺視鏡看了一眼外面。
透過略微變形的鏡體,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女人的臉。
她面帶疲倦之色,神情顯得有點憔悴。但兩頰泛紅,眼睛也異常明亮,裡面甚至彷彿有微小的火光在跳躍,帶了一種堅定的,彷彿什麼都無法阻攔她般的神色。
卡爾皺了皺眉。在她抬手繼續要按門鈴的時候,開啟了門。
瑪格麗特站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邊上是酒店的夜班經理。看到卡爾出現在門口,急忙向他道歉:“抱歉霍克利先生,她……”
瑪格麗特不等他說完,冷冷瞥一眼卡爾,一語不發,推開門就往裡走去。
“……我可以叫警衛來,如果您被打擾了的話……”
卡爾搖了搖頭,示意他離開。關上門後,一把抓住了瑪格麗特的胳膊。
“你幹什麼?”他問道。
瑪格麗特停下來,扭過頭。
“我要帶回我的女兒!”她用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說道。
卡爾注視了她片刻,扯了扯嘴角,“用你這種理所當然的方式?”他慢吞吞地說道,“既然弗羅拉是我的女兒,你應該知道,我有權利把她留在我的身邊的。”
瑪格麗特環顧了一下四周,猛地甩開他還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就用你現在的這種方式?”她憤怒地反詰,“讓她習慣你抽菸喝酒,讓她跟著你到處住酒店,讓她等著你深夜從不知道是什麼見鬼的派對裡回來而她只能在保姆陪伴下入睡?對了,還有,你也打算讓她在某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陌生女人從你的房間裡走出來?夠了!我知道你恨我,但如果你真的愛弗羅拉,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