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休息,聲音則是淡淡的:“我怕是輔導不成他,不過我不能做的事情,自然有人樂意去做,不著急。”
自家三弟是個博覽群書的,若說旭寶現在只是拿看書當樂趣,那祁明就是把家國天下當興趣。
平常看祁明傻乎乎的一個,似乎很好糊弄似的,但是隻要說起有關於國家社稷或者是百姓疾苦,祁明就有數不清的話想說。
大概是因為他小時候調皮不老實,祁昀就喜歡用一些大的事情來壓住他,今天讓他讀一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明天給他看一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到底看進去多少祁昀從不在意,可卻在幼小的祁明的心裡燒起了一把名為“家國天下吾輩之責任”的火苗。
祁昀或許瞧不上他寫的字,對他做文章的用詞遣句也不覺得多稀罕,可是自家弟弟就佔著個滿肚子的想法抱負,還都挺有道理。
他的文章算不得錦繡,卻言之有物,這對喜歡紙上談兵的讀書人來說著實不易。
也正因如此,祁明和楚承允總有話說,也只有他們兩個敢說。
尋常小老百姓,誰敢隨便置喙朝廷政策?
偏偏祁明是個膽大的,又遇到了楚承允這個鳳子龍孫,一個不知身份,一個胸有乾坤,一拍即合也正常。
現如今,祁昀把他拽去京城裡,為的就是給自家三弟一個機會。
距離越近,機會越大。
至於那人是不是真的能喜歡他到專門點撥,那就看三弟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在快要出城的時候,路過一家書肆。
祁昀略略挑起簾子的時候瞧見了,就讓鐵子停下來,他神色平靜的走進去,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出來。
鐵子沒瞧見他拿了什麼,祁昀也不讓他跟著,只是他看著自家二少爺的懷裡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麼。
想了想,鐵子覺得多半是買來的好書,自家少爺這麼正經的人,買的也該是正經東西才對。
等祁昀上車,鐵子沒問,只聽祁昀開始說起生意上的事情。
鐵子算是他的半個徒弟,聞言立刻正襟危坐,乖乖的聽著,還把身上隨身帶著的紙筆掏出來用來記錄緊要的事情,格外精心。
正說著,馬車已經回到了祁家。
這會兒的祁家,張燈結綵,鞭炮齊鳴,來來往往的賓客幾乎要把祁家門前的巷道塞滿了。
鐵子是個機靈的,知道自家二少爺不樂意現身人前應付這些事情,便繞了個路,去了西邊的門。
等祁昀下了馬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問牽馬的丫頭道:“嬌娘可到前廳了?”
小丫頭是猜到祁昀有此疑問,就一直留心著,聞言便回道:“沒呢,夫人專門吩咐下來,說是二少奶奶如今身子虛著,外面人多怕衝撞了,就讓二少奶奶不必過來,好生養著就是了。”聲音微頓,她又道,“二少爺可要先去房裡吃些茶點?都備好了的。”
此話一出,祁昀就多看了她兩眼。
祁家的下人多是佃戶子女,要不就是買來的生面孔,能被安排在門口牽馬想來是沒什麼根基的,況且尋常祁家從不讓小姑娘來牽馬。
偏偏這是個心思靈透口齒伶俐的,祁昀多看了兩眼,而後問道:“你是誰家的?”
丫頭臉微紅了紅,微微低頭,伸手挽了一下耳邊碎髮,聲如蚊鳴,全然不似剛剛的清脆利落,反倒透著些許羞意:“回二少爺的話,我是前些天來家裡的。”
祁昀點點頭,又淡淡問道:“過了身契?”
此話一出,鐵子和那丫頭都是臉色一變。
丫頭自然是眼睛一亮,覺得聽到了天籟,可鐵子則是心裡咯噔一下。
他是知道祁昀和葉嬌的伉儷情深,處處都是好的,讓鐵子來看,哪怕是天邊來的仙女到了祁昀面前,他怕是都不會動容半分。
偏偏如今祁昀說的話,讓鐵子一抖一抖的。
莫不是真的瞧上這小丫頭,要收了身契收房了?
不該啊,怎麼會這樣啊,鐵子側著眼睛瞧了瞧,覺得這丫頭一臉稚嫩,要臉沒臉,要身段沒身段的,怎麼會呢。
可那丫頭不管這些,立馬點頭:“是,是過了身契的。”
祁昀又點點頭,對著鐵子道:“你等會兒去告訴劉婆子,多少錢買來的,多少錢送回去,也不用說難聽的,只說她心太大,我們祁府廟小,容不下她。”
說完,也不管他們什麼表情,便攏了攏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