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對方下了死手,相公也該清楚的才是。
等真的瞧見了去了半條命的端王爺,孟氏突然沒了聲音。
剛剛她就坐在楚承允身邊,幫他擦汗,幫他端茶遞水,輕輕的給他揉捏著微酸的手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楚承允則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尋常總是愛說笑逗趣的端王爺現在卻平靜的像個木偶。
這時候,劉榮推門進來,便瞧見的是這副情景。
孟氏安靜的起身,輕聲道:“我去換盆熱水。”便離開了。
劉榮瞧著王妃離開,自己總不能再跑了,便硬著頭皮過去行禮道:“王爺。”
楚承允點點頭,臉上有了些鮮活勁兒,問道:“二郎如何了?”
“回王爺,剛剛李郎中給您和祁二公子都看過了,祁二公子傷勢不重,現在已經可以下地走動,傷處不碰水就好了。反倒是王爺您,必須要靜養躺著,這次是傷了心肺,縱然性命無虞,可還是要謹慎小心,免得落了病根。”
楚承允伸手,輕輕地捂住了被白布條捆得緊緊的胸口,輕聲道:“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了。”
劉榮是葉平戎的手下,平時也承著葉平戎的恩惠,對他家的人自然是親近一些。
如今聽了楚承允的話,劉榮立刻道:“當時死生一線的時候,是祁公子的夫人出手幫忙,這才讓王爺回了氣。”
楚承允愣了一下,而後並沒有細問,只是點頭道:“二郎是個好的,他的夫人也是好的。這次是我平白的把他們牽扯進來,是我對他們不住,平戎的妹妹還願意救我一命,這番恩情,我會記在心裡的。”
劉榮低了低頭,心裡慶幸楚承允沒有細問。
不然他也沒法解釋為什麼往楚承允的嘴裡喂喂土就能救人性命……
楚承允深吸一口氣,眼睛看向了劉榮,開口問道:“何人來刺殺我,你可知道?”
劉榮老實的搖搖頭:“具體是誰並不知,他們是死士,招招致命,口中藏有劇毒,無論成不成他們事後都會服毒的,身上沒有任何府邸的標識,也就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楚承允閉了閉眼睛,低聲問道:“他們在刀上淬毒了,對否?”
劉榮沒有隱瞞:“刀上無毒,但是他們隨身帶的匕首是有毒的,幸而王爺和祁二公子並沒有被有毒的匕首刺傷,並未中毒,也是萬幸。屬下把刀帶了來,已經交給了李郎中辨別。”
“何毒?”
“馬錢子。”
這種毒不算常見,只是楚承允卻知道這種藥的另一個名字:“你該叫他牽機。”
劉榮有些茫然,可是楚承允卻有了一抹笑。
他輕輕的捂著自己的胸口,聲音緩緩:“牽機,便是馬錢子做的毒。先是脖頸僵硬,而後便是全身痙攣,腹中劇痛,痛到身子蜷縮,頭足相觸,狀似牽機。”
楚承允說的每個字,都很平靜,很柔和,可是聽在劉榮的耳朵裡卻覺得背脊發寒。
不僅僅是因為此毒邪祟陰狠,殺人還要折磨人,還因為楚承允說話的時候,神色冷淡,語氣冰涼,這是劉榮從沒瞧見過的。
尋常,楚承允都是最和善的那個,對劉榮而言,這個主子不像是個王爺,甚至不像是個貴胄,好說話,性格溫和,也愛開玩笑,似乎天大的事情到他這裡都算不得事情。
可現在這般冷淡的語氣,是劉榮從沒聽過的。
楚承允則是依然笑著,彎起嘴角,深吸一口氣:“他們這是想我死,想極了,想我死啊。”
這一刻,楚承允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那麼可笑,可笑至極。
牽機之毒,只有宮中才有,世代相傳,從未外流,正因如此,他們才沒有淬毒在刀上,省的暴露,只是淬在匕首上。
而皇宮,是他的家。
楚承允自問,他小心守護著的不過是母后的養育之恩,他苦心經營的不過是兄弟之間的手足親情,從未對不起任何人。
他不是不知道皇家無情,可他總想著,若我躲開了,若我離開了,我無心爭位,我只做自己的閒散之事,可不就能躲避開來?
誰當皇帝左右礙不到他,不就成了?
可現在,楚承允才明白,他的賢名,朝中文臣的支援,還有他一步退步步退的忍讓,終究成了那些人眼中的刺,不僅要拔掉,還要燒燬,否則根本不會如意!
楚承允突然笑起來,笑得越來越大聲,笑的胸口前的傷口裂開也不自知。
他真是個傻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