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焉地舉起了弓,拉開,射出去,箭支在空中劃出個不緊不慢的弧線,豈料才飛至射程一半處,那傻獐子突然間智力上線,一扭屁股就要開逃,後頭眾臣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大大的不妙!皇上這一箭要射空!
說時遲那時快,斜刺裡突地飛出一支冷箭,在半空劃出一道綠影,速度快、力量猛,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直取那獐子——眼尖的臣子不由瞳孔一縮——綠漆箭桿,是大摩國的人!
——事情要大!這獐子要是被大摩國的人射中,皇上的顏面何在!天朝的尊嚴何在!
誰都不相信在狩獵之前沒有天朝專門的官員給這幫大摩國的傢伙講過天朝禮儀,他們明知前三箭都應是天朝的天子先射,此時還要強行出手,這分明是挑釁!
——怎麼辦?!
所有看到這一幕、想至這一層的人都將心臟吊到了喉口,諸般思緒不過就在一閃念,一閃念能有多快?再快的箭速也比不過一個念頭的產生速度,可就在眾人這念頭還在腦中成型的功夫,又是一支烏黑利箭刺了出來,比那支綠漆箭還要快、還要猛,使得這前後射出的三支箭竟然在同一時間沿著不同的軌跡到達了幾乎同一個點,隨即便聽得“叮叮”兩聲響,三支箭撞在一起後開花似地分別彈向了不同的方向,再接著便是那獐子的慘叫倒地,眾人含著自己的心臟急忙向著場中看去,卻見射中獐子的是皇上那支金漆燦燦的箭,而另兩支箭卻已插入不遠處的草地中,一綠一黑,兀自顫動著箭羽!
——這是怎麼回事?!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眾人還在驚愕中,忽見有人翻身下馬大步行至皇上的龍駒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是:“臣有罪,失手脫箭,擾了聖上射獵,請聖上降罪!”
——燕子忱?!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方才那支黑箭是他射出去的呢?“失手脫箭”——怎麼可能!堂堂的百勝將軍燕子忱怎麼可能會——啊!原來如此!
文臣們反應過來靠的是頭腦分析,總要慢上半拍,可武將們卻早就憑藉直觀地見證那一箭的過程明白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遲於皇上與大摩國使者出箭的燕子忱,用他的這一箭非但撞開了大摩國使者妄圖羞辱天朝羞辱皇帝的那一箭,還順帶撞正了皇上的那一箭讓其正好射中了獵物!
——這是怎樣匪夷所思的反應速度、出箭速度、判斷能力、計算能力和箭法啊!非但保全了皇上的顏面,還直接鎮壓破壞了大摩國使者不軌的意圖,更是向這幫傢伙展示了天朝人高超精絕的武力!
——太不可思議了,太可怕了,太強大了!縱是箭神塗彌,能做到的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沒想到啊沒想到,天朝竟然是臥虎藏龍能人輩出!曾以為一個塗彌就已是不世奇才了,沒成想這裡竟然還有一個!
過去的十多年,這個燕子忱都只待在塞北,朝中民眾對他的瞭解實在是寥寥,唯一知道的只是這個人很能打仗,從無敗績,但這個人究竟有多厲害,沒有人親眼見過,沒有人能有清晰的概念,可今天這一箭,彷彿就像戰場上一聲嘹亮的號角,瞬間收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並藉此展示出了他令人震顫的鋒芒。
又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每個人的心裡此刻都在這麼想著,燕家以前不好惹,現在,更不好惹。
前頭皇上正和顏悅色地讓燕子忱平身,替他保住龍顏的功臣他怎麼會去責怪,安撫了幾句後直接就讓燕子忱上馬留在了身邊,那廂大摩使團裡也下馬過去個人,衝著皇上單膝跪下,用生澀的中原話請罪,也說什麼自己失手脫了箭,請天朝天子莫要怪罪云云。
大摩國到底不是天朝的附屬國,所以言辭間也沒有那麼的誠惶誠恐,皇上垂眸看著馬前這個灰綠眼睛的醜八怪,心下先一連罵了十八聲“大傻比”,臉上才慈祥地笑道:“平身吧,想來你們也是見獵心癢,一時失態不致獲罪。”不用“失手”用“失態”,一字之差就給大摩使者定了個“浮躁魯莽、上不得檯面”的性。
皇上再中二也不能拿兩國關係任性,一次翻臉一句開戰,賠上的很可能是數年的時間、上百萬兩的雪花銀,和無數百姓的性命,當然,天朝從不懼與任何國家或外族開戰,天朝奉行的是先禮後兵,如今已給了你們一次禮遇,再若蹬鼻子上臉,呵呵。
大摩使者有些悻悻地回到使團的隊伍裡,一團人都向著方才那名天朝武將看,見那人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皮毛油亮的高頭大馬上,垂著眼皮似笑非笑地睥睨著他們,絲毫不掩飾他面上的囂張凌傲,幾十雙灰綠眼睛裡立時便激起了一片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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