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卜開著車到蔣珂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六點半。吉普車直接入的合同,停在四合院的大門外。
那時胖琴從大門裡伸出頭來,好奇了打量了很久,等看到蔣珂從車上下來,她才咋呼起來,回頭就往院子裡跑,衝著西屋大喊,“嬸兒嬸兒,可兒回來啦!可兒回來啦!”
因為今天是蔣珂的生日,李佩雯正在擀麵條。就算蔣珂人不在家,長壽麵也還是要吃的。她擀著麵皮聽到胖琴這一聲聲驚叫,想都沒想拿著丈把長的擀麵杖就出了灶房來,問胖琴,“你別哄嬸兒,哪呢?”
胖琴說話開始吞吐,“就……就門外,還有一輛綠皮車呢!”
而屋裡正在看書寫作業的蔣卓和坐著發呆的蔣奶奶,也聽到了胖琴咋咋呼呼的話,蔣卓捏著鉛筆就跑到了院子裡,問也不問胖琴,直接就往大門上去。
蔣卓和李佩雯走到大門上,打眼就看到蔣珂站在一個穿軍裝的男同志身後站著,那男同志正躬身在車裡掏東西。
李佩雯激動得一時忘了說話,還是蔣卓先出了聲,叫她,“姐!”
蔣珂聽到聲音一回頭,就看到李佩雯和蔣卓站在大門上,旁邊立著個胖琴,而蔣奶奶拄著柺杖正從院裡出來。還有其他三屋裡的叔嬸,同齡不同齡的孩子,也都從院裡聚了過來。
蔣珂的眼眶在看到李佩雯蔣卓和蔣奶奶那一瞬間就溼潤了起來,然後她轉身幾步到李佩雯面前和蔣卓面前,笑著啞聲說一句:“媽,我回來了。”
李佩雯朝她伸手,想碰碰她,但因為自己滿手的白麵絮子,就沒碰,溼著眼眶吸著鼻子說:“回來好,回來好,快回家,走。”
蔣珂踩上臺階要跟他們進院子,想起來安卜還在後面。她頓住步子回下頭,只見安卜正扛著一大袋的米在肩上,站在她身後。
蔣珂這便讓了讓步子,先跟李佩雯和蔣奶奶介紹,“媽,奶奶,這是我們團裡的安幹事。這次一起來北京出差的,隊長安排他送我回來的。”
一聽說是團裡的幹事,李佩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呼好,院兒裡的男人這就自動出來,幫忙接下安卜身上的米袋,又一個去幫著扛車裡的面袋子。
來的是軍隊裡的人,穿著筆挺的軍裝,戴著帽徽領章,又是幹部,哪個老百姓不賣面子?
東西拾掇拾掇都有人拿,一群人你讓我我讓你地都往院子裡去。這時候再一瞧,一院兒裡的和一家子又沒什麼分別。
米麵給抬到蔣家的西屋裡放著,趙美欣的父親回去家裡又拿了包紅皮軟包裝的香菸出來,抽出兩根遞到安卜面前,客氣地笑著說:“也沒什麼好煙,您湊合抽兩根。”
安卜一般不抽菸,婉言謝絕兩句後卻還是接下了。他不抽,把煙擱手裡拿著,拿一氣又給塞到耳朵上夾著。
這時候院子裡的四戶人家,甭管吃過沒吃過的,都聚在蔣珂家的西屋裡。女人們圍著李佩雯蔣珂,問這問那,說這個說那個。李佩雯連麵條都不用擀了,南屋的女人幫她擀了麵條。各家裡有什麼好東西的,也都拿過來送到李家,湊合到一起幫忙做飯。
男人呢,就都圍著安卜,說一些他們知道的革命事蹟,又從安卜那裡問問現在部隊裡什麼樣子。總之人也多,七嘴八舌的,一人一句話說一夜也說不完。
這是四合院裡頭的四戶人家,四合院外頭的呢,看到了吉普車,也看到了吉普車上穿軍裝下來的兩個人,老老少少都來看熱鬧。有的進了院子來,到蔣珂面前說些好話再走。
反正這一晚整條衚衕都很熱鬧,和逢年過節比起來,氣氛沒差到哪去。
蔣珂被圍在女人堆裡說話,都問她在部隊裡怎麼樣,能不能爭取服役期滿留在部隊裡之類。蔣珂笑著一個個地回答,然後又問她們一些事情,比如:“美欣姐結婚了嗎?”
蔣奶奶在她旁邊戳著柺杖往地上搗,說:“你回來瞧見她啦?她早結啦,你去南京沒多久,她就和徐經理和好了。那日子都定好了,嫁妝也備好了,瞎鬧呢。現在肚子都挺大了,要生了,是不是,她嬸兒?”
美欣媽聽了點點頭,“也就還有一個月吧,就差不多生了。”
蔣珂笑笑,覺得挺好,美欣媽又說:“杏芳兒也找好人家了,馬上也結婚了。她啊,一心想考文工團,考不上。現在說認命了,要嫁人過日子。”
就這樣,一院兒裡的人,把衚衕裡衚衕外各家的事情都拿出來跟蔣珂說了遍。沒什麼大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蔣珂愛聽,興致從來沒這麼高過,似乎也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感受到過四合院裡的濃濃人